益州位于陵界西南角,和現代有着“天府之國”美稱的四川省地形相似卻又不同。益州東側地勢平坦、土地肥沃,西側與南側有險峻山脈,呈半弧形,如同一道天然屏障,把危機四伏的戈壁灘和妖海林原隔絕在外。
與益州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北方毗鄰的涼州。涼州地形一馬平川,沒有遮掩,因此一年裡有大半年的時間,飓風都會裹挾着西部戈壁與沙漠的沙礫長驅直入。在涼州本土世家的帶領下,涼州全民治沙,持續了數百年才有所起色。
涼州環境惡劣,卻萬衆一心;益州得天獨厚,而盜匪橫行、紛亂不斷。
最初的山匪形成于前朝末期,他們扯旗稱王,奪取政權失敗後躲入山中,一到豐收時節,便下山搶糧。林氏皇朝穩定後,也曾派兵剿匪,多年未成,也散了心氣,任其發展。世家要麼同流合污,要麼龜縮自保,老老實實種地的日子越過越難,再加上不勞而獲的感覺太吸引人,百姓被逼成了山匪,越聚越多,彼此掠奪吞噬,到十來年前演變成了穩定的“十三王”局面。
餘婷婷和我細細講過這些,主要是想撺掇我去一舉滅了“十三王”,重整益州,以那裡的資源為後盾,就算是對上朝廷也不用怕。但發現我毫無鬥志隻想躺平後,她就再沒提過了。
叢流口中的龐家寨,就是那“十三王”中的一員。
“大概三個月前,天青盟的一支小型探索隊北上運送貨物,路過益州時被龐家寨洗劫,不僅丢了任務物品,還被擄走幾個人。他們小隊的隊長逃回來後,将情況上報給天青盟,并且發布了援助任務,希望能夠營救他們的隊員,但十三王之間關系複雜,有合作有牽制甚至還有姻親關系,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根本沒人敢接。”
“我在調查你……還有他,”叢流的目光正式轉向遠非,“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他閉上嘴,開始賣關子。
我忍不住接茬:“是什麼?”
“這個探索隊的隊長,我想你應該認識。”他對遠非說。
叢流自腰包裡取出兩張折疊起來的草紙,背面能看出透過的墨迹,他将其中一張交給我,另一張留在手裡,夾在兩指之間把玩。
我接過展開,轉給遠非看。遠非不識字,所以我同時念了出來。
“邵明辛。非非,你認得嗎?”
遠非沒有回憶太久,至少在我的茶涼透之前,他給出答案。
“男的,任務,春天。”他說。
“是在春天的時候見過他?是你的任務目标嗎?”我重複。
遠非點頭,又搖頭。
他又把左眼睛眯起來了,每次我逼着他用腦袋思考或用語言表達,他就會做這個動作。
“是,前一個,不是。”他說。
我抱着腦袋歎了口氣。
叢流拍拍我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三個詞語已經是遠非目前的極限了,他真的盡力了!從三個詞語裡猜意思總比以前從點頭搖頭裡猜意思容易多了!
“是任務目标,但不是春天?”
遠非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就是春天,但不是你的任務目标。”
遠非猶豫着點了下頭,然後糾正我:“前一個,前一個。”
“是……去年春天?還是前年春天?”
遠非再次沉默,我擡手拍拍他的腦瓜子,阻止他的思考。回憶時間這種事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應該和讓小學生論證微積分中的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沒太大區别。
“算了,哪一個春天不重要,我已經知道你确實認識他了,而且他不是你的目标任務,那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遠非緊急終止程序,重啟程序,運行程序。
“任務,搶了。”他答。
牛人啊!能從遠非手裡搶走任務目标,這絕對是高手!
不過隻是搶走了任務,算不上什麼交集吧?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叢流。
叢流胸有成竹:“呵呵,肖大人家咬人的黑犬,為什麼沒有殺他,反而放走了他呢?”
“喂!你說話注意點!”
我強烈反駁他對遠非的稱呼,我不喜歡别人把他當成主人的狗,也不希望他再回憶以前的日子。
叢流翻了個白眼,不以為意。
但他說得沒錯,這一點确實奇怪。我見過遠非殺人,他是不辨對錯、幹淨利落的類型,他不會給人辯解或求饒的空隙,因此沒有誰能夠在他的匕首下逃脫。
遠非隻是不傷害小孩子,但這位邵明辛是探索隊隊長,是成年男性,絕不是小孩子。
我向遠非尋求答案,遠非卻垂下頭,睫毛遮住眼球。
他這動作……我大驚失色,沒理解錯的話,他這是心虛了吧!
遠非這樣的笨蛋居然還會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