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也知道他是為什麼。”叢流歪着唇角揶揄地笑。
他用食指中指夾着另外那張字條,故意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我想拿,但沒動手。
我相信遠非會告訴我,而不需要通過其他無關的人。
微妙的情緒沒能在遠非身上駐足,迅速離散了,他擡頭回應我。
“蕭寒,風蕭蕭兮易水寒。”
這是他唯一會背的一句詩,背得非常熟練,就像被人耐心地一遍遍重複教導過很多次。
我不意外,但心下涼了一半。
我知道,遠非每次任務失敗就要遭受一頓毒打。這意味着,遠非曾經為了他,将自己的任務目标拱手于人,然後回家老老實實挨了一頓揍,可能還要為此養傷數月。
……酒館,對了!西山酒館!
他受傷以後,是不是還去過那裡,讓罪魁禍首為他塗藥呢?
叢流把字條展開壓到桌面上,讓我能看清上面寫的名字,是那兩個字沒錯。我扭頭看遠非,發現他也正注視着紙上的字——他竟然認識那兩個字!
那個人,甚至教過他如何寫自己的名字。
他們的親密程度超出我的想象。
有沒有可能,他也給遠非起過另一個名字呢?不叫“遠非”,而是其他我不知道的名字。
我剩下的半顆心涼透了,可在遠非面前,我隻能忍耐着。
我深吸氣,呼氣,努力把注意力回歸到當下的事件,梳理邏輯。接下來我應該……我們應該……
不行,不行啊,我做不到。
我啊,完全沒有辦法接受在遠非心裡有别的什麼人比我更重要。雖然一直有這樣那樣隐約的懷疑,但隻要沒有确鑿證據,我就可以欺騙自己。如今證據來了,我沒辦法繼續面對遠非,眼睜睜看着他為我宣判死刑。
“哦呼!”
叢流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我跑了。
接下來又輪到景物描寫,因為我身邊隻剩下景物,沒有人類了。
然而我沒有心情欣賞景色,周圍除了星星月亮隻剩黑漆漆一片,頭腦發脹像是發酵蓬松的面包,我很清楚自己不應該發脾氣,現在還沒完全搞明白邵明辛與蕭寒之間的關系,也不清楚他們發生了什麼狀況。我老是犯這樣的錯誤,我的内心簡直是我的天敵。
遠非他該不會丢下我自己跑去益州吧?
不能排除有這樣的可能性,因此我坐立不安,還是回去吧,就算這樣有點丢臉,我還是應該稍微負點責任回去把事情安排好。
于是我雙手捂着臉頰重新出現在緊鄰窗口的方桌上。
“哦呼!”叢流第二次驚呼。
他這絕對是故意的!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反倒一點不介意,盯着我的眼睛笑,像在欣賞盒子裡的透明玻璃球,非常直接地讓我感受到他心裡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一個與他有着同等地位的人類。
我隻是盛着漂亮玻璃球的那個盒。
“接着講你的情報!”我說。
“好好好。”叢流答。
“邵明辛的這隻隊伍,明面上隸屬于天青盟,實際在為蕭寒做事。三個月前的那次任務,蕭寒與邵明辛的隊伍同行,經過益州之後,蕭寒就失蹤了,但我查了查,發現他沒在天青盟注冊身份,邵明辛上報的被俘名單裡也沒有他的名字。”
“所以你覺得,蕭寒有可能在龐家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