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流搖頭:“我不能确定,但邵明辛此刻就在龐家寨,他肯定知道關于蕭寒的所在。”
“他為什麼在龐家寨,他不是逃出來……啊,難道他自己回去營救了?”
叢流聳聳肩膀:“你也覺得是個很愚蠢的決定吧?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别?啊不對,他死了其實不影響什麼,隻不過你們……大概再也無法獲知蕭寒的消息了。”
我皺眉,偏頭觀察遠非,他确實表現出焦躁,呼吸的頻率都和往常有些不同。雖然這件事于我沒有好處隻有麻煩,但我不能放着遠非不管,那是對他非常重要的人,我必須要救,至于救回來之後……大不了就離他們遠一點好了。
我站起來,站在桌子上,俯視叢流的臉。
“邵明辛什麼時候去的龐家寨?”我問。
他很高興我問了這樣的問題,那代表我們之間的交易正式成立。
“我們上次見面的前一天。”他答。
那就是五天前,如果邵明辛的動作夠快,他應該已經進入龐家寨了!
時不我待!為了防止邵明辛在我磨磨蹭蹭的時間裡死翹翹,我沒有來得及和李伯伯打招呼,一把拽起遠非,閃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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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倒扣,冷風流竄,腳下的城鎮燈光星點,荒原暗影蟄伏,河流汩汩,山脈溫柔沉靜,然後又是村鎮犬吠,荒原草木幽幽,村鎮寂寂,山林樹影鬼魅、夜枭嘶鳴。
我将空間不斷置換挪移,一刻不停,眼前的畫面如同壞掉的幻燈片一閃一閃,暈得想吐。這樣數次超遠距離的閃現,我們從玉州和景州的上空掠過,又将益州平原抛之身後,抵達那道半弧形的山脈屏障内側邊緣。
龐家寨在哪兒?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寨子建在山裡,方位在北面,畢竟是所謂的“十三王”之一,占地面積不會太小。所以我繼續拉着遠非,從山林的最北面一處一處尋找。
寨子裡有站崗巡邏的匪兵,瞭望塔燃着火把,有的山寨還插着大字旗,非常好認。
隻找到第四處就确認了龐家寨,我那糟糕的運氣沒算太拖後腿。
我和遠非落在鬼影幢幢的山林裡,遠非自然地融入背景之中,憑肉眼根本找不見他。我扯了扯自己的鬥篷,有點嫌棄這亮眼的顔色,但也沒有換一件的想法。
“非非,過來看,”我拽着他在樹影縫隙間窺視龐家寨,用手指描摹形狀,劃分區域,“我們把整個山寨分為三個區域,南邊是校場空地,基本沒有藏人的可能,我先去那邊逛一圈,然後就到東北方向那幾處很高的建築等你。”
占據高地是我的習慣,而且從裝飾物的華麗程度分析,東北應該是山寨話事人居住的區域,如果出現意外,擒賊先擒王是個很好的策略!
“你去西邊搜索,記住我們的第一要務是找人,盡量别驚動他們。找到人之後給我發信息,我過去接你們離開。”
“你還記得怎麼給我發信息,對吧?”我問。
我用手指點了點他手腕上那顆用黑色細繩系着的“精靈之木”圓珠。
這是一顆新的珠子,第一次送給他的那顆在他自殺後就報廢了,後來我發現,那時我之所以來得及救他,是因為他碎裂的魂魄被“精靈之木”守住了一部分。雖然按理說,精靈之木不會守護人類的魂魄,但遠非與光之元的契合度那麼高,說不定正是與精靈一族沾親帶故,言而總之,我又給了他一顆新的,幫助溫養他的魂魄。
精靈之木實際上不具備通信功能,但因為和靈魂産生鍊接,擁有類似兒童電話手表的定位和報警功能,遭受攻擊或者被取下的時候,我作為“家長”都能感應到。
遠非點頭表示肯定,手中握着“夜洗”,如一抹灰影翩然散落。
我乘着圓球狀的隐身泡泡沿山勢下行,繞過山坳裡潛藏的暗哨,從校場橫穿而過,又返回到山寨正門前觀察守衛巡邏的規律,在哨塔裡看見成桶的火油箭矢,在門房看見鱗次栉比的鐵制刀铠,最後才落到最高一層的建築頂上。
龐家寨的武器裝備,平心而論,可能比不上皇城衛兵規整,但至少做得到人手一件,質量比薄岩雪那樣的窮光蛋軍隊還要好。這是一支非常強有力的武裝力量,而像這樣的隊伍竟然有十三支,他們彼此之間實力也許有差距,但絕對不大,如果可以擰成一股繩,足夠和皇帝對着幹!我甚至覺得皇帝打輸的概率更高一些。
我腳下的這間屋子地勢最高,雖然位于半山腰,但比剛剛我和遠非落腳的那座山丘還高了十來米。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呼吸聲,我潛入找了一圈,确認沒有人在。
稍下方隔着一段距離的幾間屋子都有人聲,我草草逛了一圈,沒發現異常,坐下來安靜等待着。
在搜索尋人這方面,遠非是專業的,而我連半瓶子醋都算不上,能不給他添亂就行了。
夜空多雲,像是灰撲撲的髒抹布顔色,一團一團,存着沒瀝幹的污水,沒誰能把它洗一洗晾一晾,隻好任由那樣在自己頭頂堆疊。益州比徐州日落早些,晚飯也早,食物殘渣涼透了,表面浮着一層凝固的油。匪徒的胡子塗着油脂安心入睡,啊不,他們沒有入睡,要驅逐蕭瑟無聊的冬夜,他們需要一些額外的東西。
比如酒。還比如……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