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蘊撇撇嘴,“當我是兩塊糕點就好收買的?”
話是這麼說,但四姑娘好歹是息事甯人,安安靜靜地上桌吃飯去了。
王若芙也淺淺松了口氣。這一年裡她跟着林景姿巡視家裡産業,将李娘子從前沒注意到的諸多問題都連根拔起,不少鋪子裡的人大換血,眼下三家賬目上的收成雖還是西府最多,卻不像從前差距那般大了。
李娘子也親自來謝過她,說之前林景姿雖有心幫她,但實在忙不過來,如今有了王若芙這個臂膀,日子倒是真好過了不少。
今日見着王若蘊衣衫上的暗紋,一看便不俗,再有她耳上垂落的寶石,王若芙才算真放下心了。
她重活一世,也總算幹了件好事。
若葦一歲半,已經會走路了,被乳娘抱在懷裡,“姐姐姐姐”地叫着,要玩王若芙腰帶上系着的玉。
王若芙幹脆解下來給她,若葦咯咯笑着,軟軟的一團湊過來,親了親姐姐的臉頰。
王若芙心就軟了,刮了下若葦鼻尖。
席間沒外人,盧夫人遞給她一支钗當作及笄禮物,當場就走近為她挽發,一邊道:“挽上頭發便是大人了,過了今天,隻等着林家來接你,做狀元郎的夫人去!”
王若芙沒什麼表情,隻禮貌淡笑:“多謝嬸母。”
林景姿倒是多和盧夫人寒暄了幾句,左不過也是“還早”、“不急”之類的。
李娘子贈了份重禮,書卷很長,角落的署名甫一露出來,王若芙便是一驚,“這……娘子是如何尋到的?”
李娘子腼腆一笑,“我也沒什麼見識,知你在書畫一道上頗有見解,就托了認識的朋友尋一幅好畫。我那朋友替我下了江南,尋來這一幅《夫人遊春圖》,聽說是很有名的畫呢!”
王若芙将那卷軸捧在懷裡,萬分感激,“是很珍貴的畫,當真……當真多謝娘子了!”
李娘子滿目溫柔,“能入得三姑娘的眼,我也算沒有枉費心思。”
林景姿的匣子裡裝着一副翡翠平安扣,剔透的冰紫色削成瑩潤的圓環,中間鑲一顆琉璃寶石。
盧夫人“呀”了一聲,“這塊翡翠真是漂亮,隻怕十萬裡挑一都挑不出這樣又均勻又透亮的顔色!”
王若薔靠在王若芙身上:“這上頭的梅花結是阿娘親自系的!”
王若芙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謝謝母親……”
林景姿俯身為她戴上,道:“我要你好好讀書,你一直都做得不錯。今日十五歲了,除去念書要認真之外,母親也希望你平平安安。”
王若芙悄悄地摩挲了一下那梅花結,點點頭,“女兒會的。”
席散後,回到卧房裡,王若芙讓蘭苕和碧山都下去休息,剩她一個人時,才取出林世鏡給的那個匣子。
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
濃翠的葉托着淡粉紫的花,連葉脈與花瓣的紋路都清晰可見,底下鋪着一層湖藍色的綢緞,倒真像是浮在流水上的一朵落花。
王若芙細看,才發覺那是玉翡雕出來的。
葉子是上乘的正陽綠,花瓣的紫泛着粉,也是冰透的,比之林景姿給的那對平安扣色調更柔和。
但那翡翠圓環已是難得,若要雕成這麼一朵芙蓉,要用掉多少好料子、耗盡幾個工匠的心血?
王若芙将那匣子捧在手裡,越發覺得沉甸甸。
幾日後冬狩隊伍浩蕩回到神都,王若芙在綠波巷的一座小涼亭裡眼看着林世鏡策馬跟在蕭頌身後。
她隔得太遠,隻能隐隐從蕭頌微塌的脊背裡覺出他的疲倦。
也是,太子殿下主理冬狩,但先是二殿下重傷,又是刺客刺殺延慶公主,無論哪一件都夠聖上好好申斥他了。
若在從前,隻怕王若芙又要和蕭頌一道跪在千秋殿前,跪完了拖着一副病軀到章華殿聽訓。
小半個時辰後,王若芙正百無聊賴喂魚時,身後傳來很輕的腳步聲,與一道閑散清冽的聲音:
“芙妹好興緻。”
王若芙對林世鏡的到來并不意外,她最後撒了把魚食,轉過身戴上兜帽,“表兄坐吧。”
林世鏡右手攜着個白玉壺,在她眼前晃了晃,“之前同你說過的,丹玉泉梅蕊雪水釀的酒,在院子裡埋三年了。”
王若芙瞥了他一眼:“你傷好了?”
林世鏡斟酒的手一頓,“差……差不多吧。”
王若芙又道:“那我傷好了?”
林世鏡動作立馬停了,“是,還是養傷重要。”
也不知林世鏡釀的酒裡放了什麼,香氣雖清淡,卻總萦繞在王若芙鼻尖,好聞得很,熏得她兩眼漸漸柔了下來,調子也放得輕:
“刺殺那事,你知道查得怎麼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