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水遠,自由行。
林世鏡指腹的薄繭擦過她帶着水汽的臉頰,“好。”
暮夜交際時分鬧了一場,王若芙一上床就軟綿綿沒了力氣,腦袋一歪枕在榻上就睡了過去。
到夜深時餓得不行,輾轉反側仍是睡不着,邊上林世鏡像是被她吵醒了,長臂一攬撈她入懷,“怎麼了?”
王若芙睜眼望天,“我想吃點東西。”
她明顯感覺到身後這人胸膛起伏了一下,似是歎了口氣。
而後林世鏡坐起來,披了件外袍,“院子裡不見得備得齊全,我去後廚幫你看看。”
王若芙撲過來從背後抱住他,勾着他後衣領,“一起去。”
子時過了半刻,院子裡的侍從都早早睡下了,一片漆黑裡,林世鏡提了盞小燈,另一隻手牽着王若芙。
他動作熟練地生火備菜,不出小半個時辰就端來一碗熱熱的湯面,湯色清爽,王若芙嘗了一口,鮮味十足,卻又不膩。
她微訝問他:“你是狀元還是廚子?”
林世鏡無奈,“也就給你做廚子。”
王若芙分他一雙筷子,“你也吃點,煮多了我吃不完。”
林世鏡接過來,又提醒她:“燙,晾會兒再吃。”
于是兩個人在鮮香的白煙裡看月亮,王若芙手裡還握着筷子,嘟囔感歎道:“……真好。”
林世鏡耳朵靈,當場問她:“什麼真好?”
王若芙笑了,“我說逃避世界的感覺真好。”
林世鏡也笑,“那就逃吧。”
有什麼不能逃?有什麼不能躲?至少現在,王若芙隻想在世外桃源裡隔絕一切,昨日事沒必要提,明日事後日再提。
林世鏡新婚第三日就照舊點卯,可謂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因而這回他向聖上求來幾日假,帶王若芙來丹玉泉,聖上輕易就允準了。
早梅已開,但離下雪還遠着,取不到最芬芳的梅蕊雪水。王若芙白日靠在美人榻上,除了看書就是賞花,她略有些失落地對林世鏡道:“我還想學學你那壇子酒怎麼釀的。”
“下了雪再過來一趟,也不遠。”林世鏡給她梳頭發。她那頭發又長又密,如一匹烏黑的綢緞。
從前在恒府,林景姿愛給她用泡了薔薇花瓣的汁子,香氣馥郁。與林世鏡在一起後,王若芙倒是愛上他那清清淡淡的氣息,聞着心曠神怡,日複一日,頭發和身上的味道都與他纏在一起,分不清誰才是那株木芙蓉。
林世鏡手巧,很快編了個簡單卻精巧的發髻,拿一支孔雀步搖挽起來,雀羽下垂了一串深藍的流蘇,懸在她頰邊,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王若芙伸手摸了摸,出乎意料地,一根鬓發都沒散,她狐疑看向他:“你哪兒練出來的手藝?”
“若薔啊。”林世鏡坦坦蕩蕩,“她小時候三天一趟地往林府跑,辮子跑散了都是我給她系的。”
王若芙小人之心,而林世鏡也像模像樣地收斂眉目,等着她來哄一樣。
她撥了撥他腰間懸的那塊鸾玉,另一隻手擡起自己絲帶上的麒麟玉,将兩塊貼到一起,林世鏡整個人就被她拽過來,與她貼得緊緊的。
王若芙仰頭親了一下他下巴,“我來認錯了,世鏡哥哥。”
“是真心的嗎?還是漂亮話?”林世鏡端起架子,拿她之前的話來堵她。
王若芙噎了半天,一句“是”死活說不出來。
是不是真心的他還不知道嗎?難不成還真要她低聲下氣地服軟了?
王若芙惱怒瞪他一眼,偏過頭不理人了。
林世鏡把人氣壞了,又抱過來慢悠悠地哄,手指勾着她腰上那塊麒麟玉的流蘇,“你之前脾氣好是演的吧?”
“是啊。”王若芙沒好氣道,她其實愛拿喬,又酸又愛計較,倔起來頂破了天也要擰下去。
她咬着牙強調,“全是演的。”
林世鏡在她臉頰上柔柔地親了一口,“生氣嗎?”
王若芙鼓起來的那團火一下就消了,她仍闆着臉,“還好。”
林世鏡又親了一下她涼涼的唇角,“現在呢,氣不氣?”
王若芙在心裡把他臉都抓花了,“不氣了,行吧?”
結果林世鏡蹙眉,捏着她臉頰左看右看,“這不還氣着嗎?”
他珍而重之地把她捧進懷裡,“氣了就說呗,想聽你說真話,别演了,以前累不累?”
林世鏡很輕地歎了口氣,“我們芙妹,以前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