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鏡隻當耳邊陣風吹過,恭敬又敷衍,“姨姐說笑了。要是沒若芙操心,恒府未必能從朝中全身而退,李娘子一家也不見得能安然離開神都。”
提及親娘,王若蘭笑意微僵。片刻後她道:“既如此,想來三妹妹有她自己的成算。也是,當年你們快要成婚時,家裡誰也沒想到三妹妹竟入了章華殿。她秘密這樣多,做姐姐的倒探聽不得了。”
話裡夾槍帶棒,聽得林世鏡倒不禁發笑。
王若蘭擔着姐姐的名頭,同王若芙從來都沒什麼交集。
最要緊的一點,王若蘭如今算是陸府的人。王若芙同陸府雖算不得不共戴天,卻也是有積年仇怨在。
雖不懂她何故提起章華殿聽訓舊事來挑撥他們夫妻,林世鏡仍淡笑着輕飄飄道:“我都忘了的事,姨姐倒還記得清楚。”
“當真?”王若蘭掀開簾子,直視着他,“其實不止章華殿聽訓。早在入明光殿不久,阿妹便開始躲今上了。之後種種,我都有所耳聞,莫非妹夫不知道?”
她瞳孔細而深邃,微眯起眼睛看人時,竟像一條毒蛇。
“何來種種?”林世鏡靠上椅背,姿态松弛,“姨姐不如說來聽聽?”
王若蘭輕歎了一聲,方道:“妹夫何苦追問?我阿妹初見今上便失魂落魄地逃了出去,彼時我都看不明白是為何,哎,她那時才多大。”
林世鏡卻心道,原來如此。
王若蘭口中的所謂“初見”,應當是王若芙死過一次後與蕭頌的“重逢”。
初入明光殿……那便是在她十三歲的時候。
他第一次與她真真切切地搭上話,正是因為瞧見了她在蓮華池,神色迷惘而哀痛。
臉色那樣白,好像很害怕什麼似的。
她靠池子太近了,林世鏡幾乎疑心她要跳下去。
所以他不大鄭重地開口,提前結識了她。
原是因為她見到了蕭子聲,所以,整個人才像被愁緒浸透了,那麼可憐。
王若蘭又擺出歉意來,“是我多嘴了。你們夫妻如今琴瑟和鳴,想來從前的事也不重要……”
“姨姐。”林世鏡忽地打斷她,語氣依然帶笑,心平氣和道,“何必演這些彎彎繞繞?我不知姨姐說這一通目的何在,但也看出來姨姐對若芙有些不滿。不過沒必要說給我聽。”
王若蘭聽罷,偏過頭,神色變了幾變,“三妹妹倒真是福氣好。”
“若芙縱和别人有矛盾,也沒在我面前說過誰的不好。”林世鏡道,“她脾性正直,不喜歡挑唆人。”
王若蘭收拾好神情,又笑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妹夫既如此護她,那我便祝二位長長久久,死生不離了。”
林世鏡回三徑風來時王若芙還沒睡,留了一盞暖黃的燈,執筆寫着什麼。
他解了披風,問她:“還忙着?”
王若芙将信紙收進書卷裡,輕聲道:“給樓淩寫信。”
林世鏡“嗯”了聲,又對她道:“别寫太久,傷口還沒完全好呢。”
“知道了。”王若芙拖長聲音,走過來從背後抱住他,“以前沒發覺你這麼愛唠叨。”
“還說?”林世鏡指骨敲了下她手背,“兩道見骨的傷,皮肉都剜下來了。你把我吓死算了。”
“錯了錯了。”王若芙勾住他腰間玉帶,“表兄罰吧,我都受着。”
林世鏡解完最後一粒扣子,轉過身去,攔腰将人撈起來,小心翼翼放在美人榻上。
王若芙擡眼看他,驕縱、狡黠。她年紀漸長,出落得越發動人。
她很漂亮,他幾乎以為自己看習慣了。
但今日林世鏡莫名發覺,她美得愈發蠻橫,眼底灼灼,是澆不滅的火。就像新芽要鑽出土壤,她仿佛也要沖破什麼、掙開什麼。
林世鏡晃了神,耳邊忽然響起齊策說的——她當你是什麼?
随後,又是王若蘭幽幽的聲音——她就快離開神都了。
林世鏡輕輕捏着她下巴,俯身斷續錯落地吻她濕軟的唇,溫度薄涼——如她這個人一樣。
他流連地磨她唇瓣,聽她呼吸不暢的低吟。纏綿悱恻地折磨她,到王若芙眼睛和嘴唇都水盈盈的,到她快要溺斃一般,用最後的力氣推開他。
林世鏡單膝跪在榻上,将下巴擱在她肩膀,失神問道:
“罰你……我哪裡敢罰你?”
從來都是你罰我。
林世鏡閉上眼睛,“我今天見到你二姐姐了。她同我說……”
“說你要走了。”
“是真的嗎?芙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