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塊。”河令卓斬釘截鐵。
“你瘋了?不可能的,一萬九千五。”
“你抹零就抹五百塊?”夠意思。
“你還是學生吧,看你眉清目秀的,一萬九,不能再少了。”謝頂男冷冷。
“沒有。”河令卓心裡生出一股煩躁的情緒。
“這沒有那沒有,那你有多少錢?”
這是在試探他的心理價呢。
“我爸值多少錢?”河令卓反問他。
“不如這樣,”謝頂男的眼神暧昧起來:“你和我玩一晚上,我給你你想要的價格。”
“卧槽,你個死基佬他媽的瘋了吧!”河棋雄又坐不住了。
“閉嘴!”河令卓吼他。
這個豬隊友,明明是在救他,非要自尋死路。
謝頂男呸了一口:“演個屁的父子情深,出牌的時候手快的和什麼一樣。”
“我夜班的工資也才二十三到二十六之間浮動,正式工作不到一年,你說的數字我實在沒有,一萬五最多了,我還要生活。”
價格壓得差不多了,就要開始打感情牌。
“一萬五是不可能的,一萬八。”
“一萬七。”河令卓看着他。
謝頂男眯眼想了一陣:“行,成交!”
“一萬六,可以的話我直接去銀行轉賬。”河令卓乘勝追擊。
“草,你别太過分了。”謝頂男開始不耐煩:“别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就亂說話。”
“一萬六千五。”
“……走走走,磨磨唧唧的。”
河令卓清楚,也差不多到底線了,對于這樣的人,不能還價太死,容易得罪人。
“這是我最後一次替他還錢,以後他兒子就死了,誰也别找我,任憑你們處置。”河令卓又突然感到一陣解脫的情緒。
下了決定之後更多的抉擇就會清晰明了。
他不可能和河棋雄這樣的人綁定一輩子,他必須走,必須離開,帶着河令越,越遠越好。
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不能一直深陷泥潭。
今天的事情讓他意識到,一直妥協隻會沒完沒了,對生活是這樣,對河棋雄更是。
ATM機面前,謝頂男堅持要和他一起擠進去。
他想做什麼,河令卓心知肚明。
“沒必要這樣。”
“萬一你在裡面動手腳怎麼辦?我必須時刻看着你。”
“那你進來吧。”河令卓頓了頓說。
幸好自己還有點拳腳。
果然,剛把卡插進去,事情就開始不對勁了。
“你這個勁勁兒的樣子,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是下邊兒的吧?”
是什麼,他們心知肚明。
“還想要錢的話就閉嘴。”河令卓按下密碼。
緊接着一雙手就覆蓋在了他的身後。
河令卓早有準備,馬上回身擰住他的手,控制着力道。
“别叫,銀行是個很敏感的地方。”河令卓看着他的冷汗滴了下來:“我和你說話為什麼不聽呢?”
“一臉衰樣還想當上面的?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沒心情和你開玩笑,拿錢,滾蛋。”
“聽懂了聽懂了,松手吧。”謝頂男連連點頭。
他抖着手輸入了賬号,一看就很熟練,河令卓早就料到了,隻有河棋雄這樣的蠢貨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回到棋牌室樓下的時候,河棋雄已經在等他了。
“冷死我了。”他蹲在石墩子旁:“走,兒子,回家,我知道你剛才這麼說是為了我好,我回家給你做紅燒肉吃啊。”
“得順便去趟菜場……我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他嘟囔着。
其實河令卓的廚藝都是跟河棋雄學的,算起來河棋雄也快半年沒開火了。
早過了立冬,河棋雄的身上卻隻耷拉着一件單薄的白色老頭衫,看着很可憐的樣子。
河令卓脫下外套遞給河棋雄。
河棋雄愣了一下接過:“那個秃子沒把你怎麼樣吧?”
“和你沒關系了。”河令卓點了一支煙含糊着。
“怎麼和我沒關系了?”
“用到我的時候就是血濃于水,沒用的時候就是哪來的兔崽子。”
混賬起來不讓河令越讀書讓她嫁人,難以相信這是親爹。
“靠,你也知道的,你那媽看不上我,我把你養大多不容易?”河棋雄不服氣。
“嗯,她走得好,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河令卓甚至想要,換成以前,早就和河棋雄開始對罵了,他今天就想心平氣和。
顯然河棋雄也在壓制怒火,父子倆開始了一場他們人生中最後一次理智對話:“女人呢,就是這樣,嫌貧愛富……你以後要擦亮眼睛……”
“我有以後嗎?”河令卓感到荒唐,不等他開口,他自問自答:“有你在就不會有。”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其實我現在特别理解她,感謝你給我留下的慘痛教訓,我一定會貫徹我媽的嫌貧愛富主義,我一點也不想在一個因為沒有物業,沒人清理垃圾桶直到長蛆長蟑螂蒼蠅的破樓裡待着,我現在唯一的恨就是恨她沒把我和河令越帶走。”
河令卓有些惆怅地吐出一口煙:“你就是這一切的根源,知道嗎?”
“你找打是不是?”河棋雄終究沒忍住,狠狠揮出一拳。
河令卓甚至能聽到耳鳴的聲音。
但他沒有還手。
“你打吧,把這麼多年的恨一并算清了,我就不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