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隻剩很少很少的從前了,為什麼要全拿走,他不欠任何人啊!林秋深在絕望裡等到了奇迹,他又欠誰的?李桃花發洩般在水裡亂踢亂打,無害的水流仿佛成了膠質,黏着她,捆着她,難以支撐身體平衡,倒下後眼裡隻有渾水中的光景。
農十區的人進入李桃花帶來的數百枚低危異象中避難,這座水滿為患的土地隻伫立着伶仃瘦挺的神女,兩個月了她仍未能接大區區民回來。
她從未如此恨這片包容的土地!它容下一切肮髒罪惡,唯獨容不下暮,憑什麼!
咕噜……咕噜……咕噜噜噜……下沉,不停下沉。
「禹:吾奉命帶來半個昆侖丘造渠引流,請神女接收臨時代理權限。」
李桃花在水下睜開眼,眼淚混在泥沙水中沖走,冒出水面一個勁咳嗽,“咳咳咳咳咳,哥——”掀開臉上糊的頭發,抹去睫毛上的砂礫,李桃花哭得稀裡嘩啦像脫水的魚一樣急促呼吸咳嗽。
哥又心軟了。
納米膜記憶合金容易塑造和拆卸,迅速搭建引水渠後還能快速拆除,作為終端信号塔的主材料也能快速補全被洪水沖走的信号塔恢複農十區的通訊。是最适合災後重建的材料。
“這是最後一次!”腦海裡重疊的勸阻如一層層海浪,沖破精神上的桎梏,最終認清:神明不宜偏私,苦難和福音同為饋贈應當平等賦予。
李桃花用天空航道與半個昆侖丘拼接成水渠引水入護城大江,在禹的幫助下用一個半月的時間使農十區的排水系統恢複使用。而後,李桃花隻在天空城之間輾轉,再未下過地面。
治水之後李桃花病了一場,渾身像炖的爛乎乎的排骨沒有力氣。管家馬提爾達和阿依波塔說病情總不見好,阿依波塔說是心病,每天忙完來房間裡陪床。
李桃花躺着将醒未醒,聽見馬提爾達和阿依波塔商量民間的言論,大概是神罰太嚴重了,糧食不夠一類的。
“不慈悲是罪嗎?”
整天躺着沒見長肉,因為病着和不出門皮膚白了些。黑黝黝的圓眼睛裡長出刺,煩躁,不知從何處來的煩躁,從腳底翻湧上來。
李桃花撐着酸熱的病軀要坐起來,阿依波塔和馬提爾達連忙扶起。
“哥還沒聯系我們嗎?”
阿依波塔說林秋深跟白澤聯系過,簡單的問候,報平安。
“……”李桃花把臉埋進阿依波塔懷裡,“對不起,我一直都在犯錯。”
阿依波塔有些無奈,李桃花剛意識到,不過李桃花年輕意氣,誰都不能一直做對的事。阿依波塔摸着埋在自己軟肚上的小腦瓜,“不要審判過去的自己,你想保護人,這沒錯。”
阿依波塔望向窗外模糊的燈火闌珊,“你有保護不了的人,也沒錯。暮哥哥不會怪你,他偶爾有自己的心情,”呢喃的小調唱着小小的雲朵,充斥李桃花童年的調子像固定的搖籃曲。
阿依波塔唱着,哄着,“神的恩典是苦難和福音平等賦予,慈悲對神是殺身之禍。”說話語氣溫柔無奈又帶着點小警告,但李桃花感覺到的壓迫感那麼強,和白澤一樣。
“小小的一片雲啊~”
阿依波塔就是雲朵,永遠在天上,看着綿軟,卻是雷霆雨露俱下,恩威并施。她贊同暮的做法,農十區的主理人仗着李桃花的權限和偏寵早已變質,暮不過是在說他能給的生機也能毀。
“……去看那山花開~~~”
山花永遠爛漫天真,不到它的時節就不開,它開着便不會與寒雪冰霜見面。李桃花不想長大就開在那個時節裡,阿依波塔和其他人會解決好大人之間的問題。
“波塔,我想出去走走。”
第七區裡的客人多是欲蓋彌彰的衣冠禽獸,李桃花不喜歡,總是随風流浪,像一片還未落到地上的花瓣。
“去花園找老爹吧,他在給白薔薇捉蟲。”
林秋深搬到第七區養老把花房也搬過來,和暮下天空城之後花房是白澤照顧。花房裡開的最好的是白薔薇,白澤對那片白薔薇到了溺愛的程度,一再擴建白薔薇的花架。
白薔薇長勢喜人,阿依波塔擔心再這麼下去第七區早晚被白薔薇占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