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心裡終究還是放不下啊……”李大監心中歎息,腳步匆匆地出了偏殿。
-
不多時,葉太醫匆匆趕至偏殿。
他一進門便感受到殿内沉重的氣氛,目光落在榻上的皇帝,又看向緊攥着一個錦盒的皇後。
“葉太醫。”阮如安輕聲喚道,“看看此丹可否救他。”
葉太醫深吸一口氣,上前診脈。指尖在穆靖南的手腕上輕輕按住,臉上的神色逐漸凝重。
他擡頭看向扶曜丹,又垂下目光,湊近輕聞幾息,沉吟片刻。
他不敢輕易開口,隻能稍稍偏頭,将一絲疑問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李大監。
兩人目光相觸,似在無聲交流着什麼。
李大監見狀,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将真相告知。
葉太醫得了指示,終于跪下叩首,聲音裡透着一絲不安:“娘娘,此丹雖有奇效,但陛下體内……有藥性殘留,臣不敢貿然下藥。”
“什麼藥性?”阮如安緊皺眉頭,冷聲問道,“說清楚。”
葉太醫的額頭滲出一層細汗,聲音低不可聞:“應是……忘憂丹的藥性。”
“忘憂丹?”阮如安顯然未曾聽過,微微一怔,“那是什麼東西?”
葉太醫不敢直接答話,又看向李大監,等待進一步指示。
如今皇帝發不了話,他自然隻能征詢李大監的意見。
他可不敢瞎說話,回頭要是讓皇後知道了皇帝不想讓她知道的,指不定多少人要來追殺他啊。
李大監低頭歎了一聲,終于開口道:“娘娘,此事老奴原本不該多言。但事到如今,陛下服過忘憂丹一事,奴才還是得向您禀明。”
他低下頭,語氣恭敬卻顯得格外沉重:“忘憂丹乃嶺南秘藥,服後能令服者暫時遺忘部分記憶。去歲…..陛下為試探娘娘,特意服用了此藥,才會有後來‘性情大變’的假象。”
聽到這句話,阮如安的手驟然一緊,攥着扶曜丹的指節微微泛白:“試探本宮?又是試探?”
真是沒個完了。
她擡起頭,眼神冷得像刀子一般,直刺向李大監:“所以,他甯願服藥失憶…..都要來試探本宮?”
她一個不大通醫理的人都曉得,是藥三分毒。
穆靖南也是真舍得,将自己的身體這般作踐糟蹋。
李大監聞言,臉色發白,忙跪地叩首:“娘娘息怒,陛下并非不信您,隻是……隻是心中執念太深,不願看到您對他心懷算計。奴才愚鈍,也曾勸過陛下,但陛下——”他說到這裡聲音一滞,最終低下頭,歎息道,“終究是執意如此。”
她輕聲重複,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卻仿佛透着一股暗藏的鋒利,“你們倒真是瞞得很深。”
皇後的怒氣已經昭然若揭,葉太醫自上回差點被皇後送進慎刑司就已經很怵人了,此話一出,他連忙屏息跪在地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壓根不敢擡頭,更深知這位皇後娘娘此刻的怒意難以化解。
一側的李大監滿臉愧疚,連連叩首:“娘娘,陛下心裡終究是對娘娘用情至深,才會——”
“住口!”阮如安驟然擡眸,冷冷打斷他的話,“用情至深?便是這般算計他自己?”
她長睫微垂,掩蓋住眼中一瞬間的複雜情緒。
思緒回到年前,那場“刺殺”後穆靖南的改變,以及他那一聲聲冷言冷語、和那些奇怪的舉動。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場算計。而她竟也被這算計困住至今。
好笑好笑,她還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沒想到到頭來,她才是那個被玩弄于鼓掌之間的人。
良久,阮如安擡起頭,目光從葉太醫與李大監身上掃過,語氣已不複最初的寒意:“葉太醫,此刻本宮不想聽這些廢話。扶曜丹是否可用,速速給本宮個明白話!”
葉太醫額頭沁出冷汗,咬了咬牙:“娘娘,此丹雖為奇藥,但忘憂丹殘留藥性或與之相沖,極可能引發不可預測之變。微臣……微臣不敢妄下斷言。”
聞言,阮如安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穆靖南,手中的漆盒被攥得更緊。她緩緩站起身,燭火光澤映在她蒼白的指尖上,那是一種沉重到令人無法喘息的分量。
“葉太醫。”她的聲音輕輕,卻帶着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既然此丹可能救他,那便一試。”
“娘娘!”葉太醫猛然擡頭,聲音裡帶着一絲驚慌,“此舉風險極大,若藥性沖突,陛下恐……”
“沖突如何?”阮如安冷冷打斷,目光如寒星般落在葉太醫身上,“他若活不過七日,本宮再顧慮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葉太醫聽罷,愣住了。
他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裡滿是掙紮:“娘娘,若要服此丹,臣建議再以茯苓、黃精、玉竹等藥材佐之,可稍稍緩和扶曜丹的強烈藥性,與忘憂丹的殘留成分中和。但……調制此藥至少需七日時間。”
“那便現在去調!就是七日不眠不休,本宮也要看到藥成!”阮如安聲音沉冷,眼神如刀,直逼得葉太醫不敢再推辭。
“是……是,娘娘!”葉太醫連連叩首,額頭冷汗如雨。他急忙起身,對李大監低聲道:“有勞大監,需緊急調配茯苓、黃精、玉竹,再加枸杞、百合各三錢,立刻送至藥房。”
李大監一聽,連忙應下,轉身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