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垂拱殿内肅然無聲,群臣分列兩側,面色或凝重或淡然。
這是皇帝受重傷昏迷的第四日。
太子本不想來朝見臣,但奈何即使是在太廟,他也總能從詹事府的中允那裡收到那些個折子。
根本躲不過去。
為了防止群臣怨念頗深,不得已之下,太子還是召了趟議事會。
這一回,皇後因貼身照顧昏迷不醒的皇帝,并未出席。
卻說太子穆樂宸端坐主位,目光在衆臣間緩緩掃過。他輕歎口氣,開口道:“庶人俞朔、白暨、程築、郭子寒謀逆通敵已定,然仍有朝臣質疑聖旨。孤今日召諸位議事,若有異議,盡管道來。”
是了,這便是這幾日那些個臣子在争論的事。
大部分人還是比較聽從聖旨,更多的是原本就與這幾個人沒什麼關聯的緣故,倒也沒有什麼異議。
可偏偏就有人…..大概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們是清流餘黨一般,是絞盡了腦汁往上沖。
既然如此,可不要怪他們來一場甕中捉鼈了。
太子此言一出,殿内稍顯寂靜。
片刻後,刑部主事韓昱上前一步,拱手一揖,語氣中隐含幾分質疑:“殿下,此案所涉四族皆為朝中肱骨,若無确鑿證據,貿然定罪恐難服衆。臣懇請太子殿下重審此案,以保國法公正。”
這一言立刻引起了幾名清流官員的附和。
一側的鎮北王挑了挑眉,心頭不禁揶揄起來。
看來清流裡頭也就白暨稍微能看,而這次要不是他在大理寺看到了郭子寒,估計他還不會驚慌失措的、在這般場景下就動了手。
可惜啊可惜,兵不厭詐,這樣的道理,看來先白太傅是沒能交給自己膝下唯一的嫡子啊。
禮部侍郎助理蘇文珩上前拱手,語氣雖謙恭,實則藏針:“殿下,臣亦以為,四族雖有嫌疑,但證據不足。若此案處理稍有不慎,恐将寒了朝野忠臣之心。”
京兆司錄參軍陸觀随之上前,目光掃過群臣,聲音铿锵:“殿下,若無真憑實據,此案恐成冤獄。程築與白暨雖為世臣,但其家族累世清名,難以輕信其謀逆通敵。臣鬥膽請殿下重新審理,勿陷無辜。”
三人一唱一和,言辭頗有氣勢,引得朝中幾位清流外圍官員低聲附議。
聽到此處,站在一旁的大理寺卿蘭青何終于開口,語氣沉穩:“殿下,清流衆臣質疑此案證據不足,然微臣手中所持罪證,足以證明程築等四族謀逆事實。請容微臣呈堂。”
穆樂宸微微颔首:“蘭卿,請。”
蘭青何輕輕拍了拍掌,大理寺侍衛立即将一摞卷宗送入殿内,整齊擺放在案幾上。蘭青何上前一步,手撫卷宗,沉聲說道:
“此為程築與突厥契丹人往來書信,信中明确提到欲截我北境糧道,破我軍心。此外,白暨資助程築銀兩的賬冊亦在其中,每一筆款項清晰明了。更有程築家中搜出的密函,内容為商讨刺殺陛下、陷害阮丞相之計。”
他頓了頓,目光冷冷掃向清流官員,語氣加重:“這些證據,皆由微臣遵太子殿下之命親自查明,内容詳實,絕無虛假。”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嘩然。
太子如此年幼,竟已經能識人善用,還更是未雨綢缪、心思缜密,讓人去搜集了那麼多實證,好壓得罪人翻不了身?
不愧是他們那位皇帝陛下親自培養的繼承人,果然是不容小觑,将來更是前途無量。
有了這個念頭,下頭好幾個原本覺得太子年幼不堪用的官員也都改變了主意,對太子的好感也漸漸高了起來。
鎮北王目光微冷,上前一步沉聲道:“此案證據确鑿,俞朔、白暨等人勾結外敵、意圖謀逆,其罪昭昭,豈容置疑?爾等清流官員,竟還敢為逆臣辯護,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韓昱臉色微變,強自鎮定道:“殿下,臣并非為逆臣辯護,隻是……隻是質疑證據來源是否可信……”
陸觀也連忙拱手:“是啊,若證據來路有瑕疵,豈不贻笑大方?”
倒也不是他們魯莽,委實是先前早就折了程太尉,如果再救不出來白暨,那他們清流可就真的沒人了,隻剩下他們這些小官能掀起什麼波浪來?
已經到了窮途末路,若還不放手一搏,那豈不是隻能自己等死了?
蘭青何冷笑一聲,目光如炬:“陸大人莫非不信大理寺之職守?這些證據皆由在下親自核查,字迹筆迹、賬目來往,已與當事人對照無誤。若陸大人心存懷疑,不妨親赴大理寺核實。”
此言如針,刺得陸觀一時語塞。
世人皆知蘭寺卿行事妥當更有功績,且他是蘭太傅膝下長子,又是天子近臣,誰人膽敢去質疑他?
鎮北王目光一凜,接話厲聲道:“此案證據确鑿,爾等再三質疑,難道是心虛不成?韓昱、陸觀、蘇文珩,今日之言已近僭越,孤勸爾等适可而止,莫要引火燒身!”
清流衆人聞言,面面相觑,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穆樂宸目光冷冽,從主位上緩緩起身,聲音清朗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諸位,程築一案,證據确鑿。今日蘭卿将證據呈堂,已足以昭告天下。若再有人妄言質疑,孤必以國法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