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沈半青便走向書架,從抽屜中取了一張名帖出來。
“自然不是,師傅在寒煙心中早已如母親一般。”
沈半青剛将名帖拿在手中,便不設防地對上歸寒煙一雙滿是信賴和感激的眼睛,她不由頓了一頓。而後,她将名帖遞給歸寒煙,又略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為防你這傷勢有什麼不妥,你這便拿着我的名帖,去陵州的白梅山莊找霍莊主,他自會安排人給你調養身體。”
“白梅山莊?”
“嗯。”沈半青點點頭,“白梅山莊的霍家本以武學起家,可到了上任霍老莊主那一輩卻是以醫術名揚江湖。故而,如今想要去白梅山莊求醫問藥之人不知凡幾。若非你體質特異,尋常的大夫看不了,為師也不會想要你大老遠的跑這一趟。”
歸寒煙心中一陣暖意,她将名帖收好,答應沈半青,“師傅您放心,我明日便啟程去白梅山莊。”
沈半青聞言卻笑了笑,“也無需如此着急。你這一趟實屬辛苦,休息兩天再去也不遲。隻不過你臨行前,須得聽我的,去向紫晖真人賠禮道歉。”
見歸寒煙似不情願,沈半青立刻沉下臉肅聲道:“你方才怎麼答應我的,這麼快便忘了?”
“徒兒不敢不聽師傅的。”歸寒煙蔫聲應道。
待歸寒煙臨行前,沈半青特地為她收拾好了行裝,卻因她臨時有事,不能相送,隻囑咐了歸寒煙幾句便匆匆往山下去了。
“快去向紫晖真人賠禮,莫要讓為師失望!”
沈半青臨走前的交代仍回蕩在歸寒煙耳邊,她隻好踱着步慢悠悠地尋找紫晖真人的身影。卻不想在路過三清觀時,竟無意中看到了一個她最不想見之人——池正元。
歸寒煙立即拔腿就走,便是這一瞬的功夫,池正元已然看到了她,他連忙追了出來,出聲喊住了她。
“你怎在此處?”
池正元率先問起,見歸寒煙不答,眼睛卻落在他手中的竹簽上,他不由歎了口氣,自顧自解釋起來。
“星兒……就是你弟弟,他自小身體不好,上次被淳于素迷暈裝進棺材之後便大病一場,如今病雖好了,人卻總是恹恹。青蓮觀的簽最是靈驗,我這才來求上一卦,希望神佛保佑你弟弟早日康複。”
歸寒煙皺了皺眉,難道是自己上次斷絕親緣的話說的還不夠清楚,以至于他又這般與自己閑談起來?
于是,她便冷冷回了一句,“我姓歸,他姓池,他算我哪門子的弟弟?”
“寒煙,我知你還在記恨爹,可血脈親情怎是說斷就能斷!爹在家裡專門為你布置了一間屋子,隻要你肯回來……”
不待池正元說完,歸寒煙便已拂袖而去。她一口氣跑下山,方覺得心中那口郁氣消散了些。
想不到,她當日那般決絕,在池正元眼中竟如兒戲一般。
歸寒煙不甘心地一拳砸在樹上,擡頭時卻忽見一隻鳥兒正俯沖而下,于那樹上捕食的場景。
她忽然想到,自古以來,不都是強者才有話語權,就連他們習武之人,不也是憑手上的功夫說話?
歸寒煙回首看向那座青蓮觀,它立于群山環抱之中,卻來往之人不絕。
她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迫切地想要成為一名強者。唯有這樣,她才能讓那些人都認真聽她說話,而不是将她當做兒戲,今日說了,明日便不作數。
不急,不急……歸寒煙握了握拳,暗自告誡自己,她還年輕,她還有的是時間,而猛虎終有出山、喬木亦有長成之日。
*
一片巨大的湖泊之上,一葉扁舟自荷葉深處緩緩分水而來。
沈半青手持一柄拂塵立于舟上,舟還未靠岸,她人已飛身到了岸邊。沈半青腳下不停,直奔岸邊一幢閣樓。
不過片刻,沈半青人已到了閣樓之上。她随即拂塵一擺,便聽那門轟的一聲被破開。一股濃郁的熏香味道随之湧了出來,沈半青皺了皺眉,又一揮拂塵,大踏步走了進去。
慕容雪依舊一身白衣,一派清冷無塵的模樣端坐在桌案後方。他今日未戴那帷帽,聽見來人也面不改色,反而還倒了一杯茶放在對面。
他口中漫不經心地說着,“沈道長,真是稀客。不知大駕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沈半青不語,隻略進了一小步,卻見房中立時出現四名持劍侍女,從東南西北四處方位襲來。
沈半青腳步一頓,身形一轉,一招燕子抄水輕松躲過四人圍攻。随即,那四名侍女腳步急急變換,手上劍招不斷,意設下劍陣,将沈半青困死其中。
劍影重重,四人不斷挪移,逐漸圍成一個劍氣的光圈。而劍光之中似有個手持拂塵的身影來回騰轉,隻幾下那身影便又不清晰。
泥爐上的水已燒的冒了咕嘟泡,慕容雪的視線卻始終聚焦在眼前這一幕。他好整以暇地飲了一口茶,卻忽然眸光微動。
不過眨眼的功夫,那劍陣已然被破。沈半青手持拂塵全身而退,而那四名侍女仍舊維持着擺陣的姿勢,可人卻是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