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白色的蛋糕上淋了一圈草莓醬,上面是擺放得整齊漂亮的草莓,右下角還畫了隻黑貓,琥珀色的眼睛又大又圓,爪子下滾着汽水瓶玩。
看起來是一個很漂亮,也很用心的蛋糕。
他定定地看着許酉沅,依舊沒有說話。
許酉沅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怵,聲音也小了許多,“怎麼了呀?有什麼問題嗎?裴臨?”
裴臨最先感到的是難過,然後才是憤怒。
像是打比賽時被對面的全力一球擊中,連心髒都疼得蜷縮起來。
他的眼眶變得幹澀,隻好拼命地眨了又眨,企圖讓眼眶濕潤起來。
他在想徐煜祁說的沒錯,許酉沅的演技的确很好。
昨天說他是那麼重要那麼重要的人、說他的蛋糕是獨一無二的時,她的表情是那麼真誠,讓他忍不住沉溺其中。
但許酉沅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她認識好多好多的人,她有好多好多的朋友,他隻是其中微不足道得一個罷了。
裴臨垂下眸看着她,深藍色的漩渦安靜地在眼裡湧動,深邃而不見底。
她送給路聞舟蛋糕的時候,笑容也是這麼明媚,這麼開心的麼?
“裴臨?”許酉沅擡起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你在發什麼呆呢?快進去吃蛋糕呀!”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語氣裡是親昵又自然的埋怨,“我的手都舉酸了......”
裴臨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你的手還疼嗎?”
許酉沅愣了一下,“不疼了呀,本來就隻是軟組織挫傷啦!小傷而已!”
說着,她就要往裡探頭,“好香!你又做了好吃的嗎裴臨?”
“沒有。”裴臨的語氣生硬,“你回去吧。”
許酉沅:“為什麼呀?噫,裴師兄,你好小氣,居然連門都不讓我進!”
她小聲嘀咕,“挾蛋糕以令裴臨!不讓我進去的話我就要把蛋糕送給煤球啦!”
她本來是餘光瞥見了屋裡的煤球,打算開個小玩笑讓裴臨開心一點,不料不知道說錯了哪個字,他的臉色更加冷。
“那你把蛋糕給它吧。”
“許酉沅,你騙我。”裴臨的臉色看起來很冷淡,卻又很難過,矛盾交織着,“這個蛋糕不是獨一無二的。”
許酉沅有些摸不着頭腦,“我沒有騙你呀,這個蛋糕就是獨一無二的,我專門為你做的!其他人都沒有的!”
“還有我剛剛是開玩笑的,煤球是小貓,小貓不能吃蛋糕。蛋糕肯定是你的呀!”
煤球聽見她的聲音,三兩下就蹿出來,跳到了裴臨的肩頭,沖她“喵”了一聲。
許酉沅一下子又高興了起來,“煤球煤球!你來啦!泥嚎泥嚎呀!握手!”
她伸出手,想握住煤球的爪子。
裴臨猛地後退了一步。
又來了,她又來騙他了。
又來為他編織一張美好的網。
溫柔刀,刀刀見血。
裴臨不敢再聽她說任何話,隻又倉惶地往後退了一步,“許酉沅,謝謝你的蛋糕。但我不需要,請你走吧。”
他的語氣禮貌疏離,一如初見。
許酉沅:“裴臨,你到底是怎麼了?”
白熾燈下,她的眼睛柔軟而明亮,裡面盛着的是真心實意的擔憂。
“你說呀~”許酉沅眨了眨眼,“你今天晚上特别奇怪。”
奇怪嗎?
也許吧。裴臨想,他好像是挺奇怪的。
剛才注視着她的雙眼,他安靜地想着,哪怕她的真心是把淬了毒的刀子,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吞下,直至五髒六腑慢慢地被侵蝕腐化。
他一定是瘋了。
明明他其實是很讨厭許酉沅的,尤其是在得知她是遊三水後,更是羨慕與嫉妒交織。
裴臨别過頭,眼圈慢慢地變紅,“你走吧。我要關門了。”
許酉沅還想再說,“等等,裴臨......”
她話才剛出口,裴臨就狠狠心地關上了門。
煤球同許酉沅也算親近,還沒和她握上手呢,他就突然關門,惹得它不滿地撓了撓他的肩膀。
“煤球。”裴臨抓住它的爪子,“你好臭。”
他湊近煤球,又重複了一遍,“許酉沅又騙我。小貓味不是香的。”
煤球惱羞成怒,從他的肩頭一躍而下,屁股一扭不理人了。
它靈活地躍過茶幾時,像是巧合,茶幾上的手機也開始振動起來。
裴臨走上前一看,原來是他之前定下的鬧鐘。
草莓布丁做好了。
他把草莓布丁從冰箱裡取出。
左邊放着的是從蛋糕店買的,右邊放着的四個是他照着網上的教程做的。
他都計劃好了,許酉沅可以兩種都嘗一嘗,但是她的腸胃炎還沒好,不能吃太多冷的,所以剩下的三個可以放着,一天吃一個。
自制布丁的保質期一般是三天,這樣剛剛好。
而且她肯定會嘴饞的,說不定會一天之内把全部都吃完,一定要好好地監督她。
但現在計劃全部都亂了。
裴臨默默地拆封買來的布丁。
入口先是順滑,而後淡淡的苦澀在口腔内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