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酉沅是第一次在裴臨臉上見到這種表情。
懊惱驚懼與自責交織着,他失去了平時的鎮定,連眸光都變得灰暗。
裴臨拿出手機,又摁滅。
微信和短信裡都幹幹淨淨,沒有一條信息。
這讓他更加坐立不安起來,拼命抑制着掉頭就走的沖動。
“你怎麼了裴臨?”許酉沅擔憂地看着他,“是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
犯錯的不是許酉沅,是他。
裴臨的聲音很啞,“沒有,你沒有說錯話。”
許酉沅依舊仰起頭,擔憂地看着他,目光關切又澄澈。
裴臨隻覺她的目光如火灼燒,幾乎是狼狽地轉過身,快步朝着來路往回走。
“抱歉,我有事先走了。”
他的尾音太急,幾近要消散在風中。
許酉沅的第一反應是去追他。
“裴臨!裴臨!”她一邊跑一邊喊他,“你等等我!”
裴臨的步子頓了頓,微不可察地放慢了速度。
許酉沅氣喘籲籲地追他,“我不認識路,你别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裡呀!”
裴臨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看着趕來的許酉沅,抿了抿唇,“對不起,許酉沅。”
“沒關系。”許酉沅怕他再跑,上手握住他的手腕,“但是你怎麼了?”
“我做錯事了。”
裴臨低着頭,像是犯錯的小孩,艱難地說出來,“我今天忘記出席宴會了。”
聽見這話,許酉沅愣了愣。
她沒有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那,那......”她認真地想了想,“你忘記出席,會有什麼影響呢?”
“這是對主辦方不禮貌的行為,會錯過和一些人結交的機會,還有......”說到這兒裴臨猶豫了一下,才說出最重要的一點,“父親會失望。”
許酉沅眨了眨眼。
她飛快地扭頭往四周看了看,抓着裴臨的手,把他摁在長椅上坐下。
兩人一站一坐,許酉沅的雙手摁着他的肩,認真而嚴肅地和他對視,“但是主辦方是徐煜祁他們家啊,你去好好解釋他們肯定不會生氣的,說不定徐煜祁還幫你打掩護呢。”
“還有啊,我問你,錯過和那些人結交的機會你就沒辦法做成項目了嗎?以後也再沒有和他們來往的機會了嗎?”
裴臨搖了搖頭。
“對啊,而且裴伯父去了,他肯定會進行社交的嘛對不對?”許酉沅說話時擲地有聲,“所以這件事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隻是一個小小小小小小的錯誤,”她指着自己的指甲蓋,“就跟我的小指指甲蓋一樣無傷大雅。”
“裴臨啊裴臨,”她歎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猛拍他的肩膀,“你跟我說人都會犯錯沒關系,但到了你自己身上,怎麼就不允許自己偶爾犯錯了?”
裴臨垂下眸,安靜地盯着地面不說話。
“還有,”許酉沅神色嚴肅,“你知道你犯的這個錯的後果相當于什麼嗎?”
聞言,裴臨的視線一頓,忐忑不安地擡起頭,“......什麼?”
“相當于體育界失去了羅簡意。”
裴臨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許酉沅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笑了,“羅簡意是我的舍友,她曾在上午最後一節體育課體測800米長跑的時候,偷偷溜去食堂吃飯,最後得到了35分46秒的好成績。”
“還意味着生物界失去了許酉沅,”她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高中考生物調查田鼠密度方法,她選的是調查問卷。”
裴臨的臉上先是出現一點無奈,再是一點好笑,又夾雜一些許酉沅看不懂的情緒,五味雜陳,複雜卻柔軟。
他隻覺心裡又酸又漲,但又溢出一些難以察覺的幸福感。
“所以不要難過啦?”許酉沅一邊湊到他面前,自下而上地看他,一邊做鬼臉想逗他笑,“請把沅總八字箴言牢記于心:天大地大,開心最大。”
裴臨配合地翹了翹嘴角。
“事情既然都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太糾結啦~”許酉沅說,“我們下次注意嘛,裴伯父也不至于因為這個生氣吧?而且他應該知道今晚我們在一起诶?”
裴臨的瞳孔不自覺地變大,“......父親知道嗎?”
“是呀,”許酉沅回答他,“我怕你翹宴會被抓到,就跟徐煜祁說今晚我拉你來陪我玩啦,讓他看見時機不對就幫你解釋嘿嘿。”
她拍了拍胸脯,“哼哼,總之,天塌下來,沅總先幫你頂着!”
這一段路隻有遠遠的幾個路燈,裴臨的雙眼隐在一片昏暗中,慢慢地變得柔軟,水光潋滟。
許酉沅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見他不說話,又裝作兇巴巴的樣子伸出手,“手伸過來!”
裴臨不懂,但裴臨乖乖地把手放在她手裡。
許酉沅把他的手翻了個面,手心向上。
而後她飛快地從兜裡掏出剛才買的小打氣筒,“噗呲噗呲”地打氣,“沅沅打氣,裴臨振作,煩惱滾開,笑口常開。”
裴臨終于笑了出來,笑容比剛才真實了不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