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他的言語中聽出了些許無奈,或……歎息?
2022年我隔着屏幕看到過許多比眼前人好看的人,不管是人工的還是天生的,都沒有他這種氣質。
我在腦子裡搜尋着和他匹配的形容詞,卻發覺竟然沒有什麼詞語能形容他在我眼前的神态儀表。
他有活人氣,但卻沒有濃重的煙火氣。他清冷嗎?他表情豐富,有親和感,和他聊天不會感覺尴尬,很舒服。
這是我第一次想罵自己文化貧瘠。以後穿越回去都不知道怎麼跟朋友描述我見過一個絕對出道即巅峰的人。
他擡眼看向我,莞爾一笑,“罷了。與你說這些也是徒增煩悶。待我小徒回來,叫他帶你出去,你先歇着。”
我激動地起身:“不是!”
傻子才共情明星。這是網民們常說的話。雖說我有喜歡的藝人,但我對他們的說法是認同的。财富和文化水平同樣貧瘠的我,為什麼要共情日入百萬的明星?等到我日入百萬,我才有資格和他們共情。
他跟一個身為打工人的我說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觀衆,他可惜的是沒人懂他的戲,而不是賣慘過後想别人可憐他。
他在意的是收視率,不是代言、周邊的銷量。我想我可以和一百多年前的他共情。能共情到藝術家,絕對血賺。
他愣了一下,面露不解,問道:“撒子?”
我拿起茶杯,将杯中剩餘的茶水一口氣全喝下去,注視着他,認真地對他說:“有很多人看你表演的時候很專心。你表演的時候,台下連一個說話的都沒有,他們都很認真看你表演。就一兩個在你下台之後說了點不好聽的話,除了那兩個,别人都看得好認真。”
有的表演者會忘我的表演,有的表演者希望有懂的人欣賞。
不管他是前者,還是後者,我都想他能知道,有人是真的會專心看他表演的,有人是懂得欣賞他的。
他好像怔住了,不過一瞬,便笑了出來,悅耳的笑聲鑽進我的雙耳。
“哈哈,我曉得了。”他笑着看我,“坐下說。”我坐下後,他說:“我在意的是瞧戲的人有莫得糟踐了這出戲,并非他們瞧得是否認真。”
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柔和:“假如那些個瞧戲的,瞧得并不專神,但若能在分神之餘對願神留些許念想,我也不算白唱。”
我無法猜測他現在的内心想法,可我卻在他看似如溫水般的目光裡的感受到炙熱的虔誠。
我心中還是有個疑問,他難道真的隻是在意别人對願神的想法嗎?他在台上的狀态完全不像是不在意舞台的人……
我不知道戲曲對他是不是重要,在我來看,他是在意戲的。
“我雖然不懂戲,但我一定會認真看的。無論是什麼戲,無論是誰表演,隻要我有空看,我都會認真看。”我為什麼要真誠地對他說這樣的話?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他恰好符合對我所想藝術家的形象,所以我才會像鬼迷心竅似的許下承諾。
他貌似無奈地笑了笑:“好。”提起茶壺,起身,上身前傾,胳膊伸到我面前的茶杯上方,将壺中茶水緩緩倒進杯裡。他坐回凳上後放下茶壺,面含笑意,“也對,瞧戲未必要懂戲。隻要理解戲中故事因果,便能從戲中得趣。”
我點頭表示認同,“對的!”
“瞧你神情,你應懂了今兒個唱的故事。”他饒有興緻地看我,說:“既如此,不如同我說道說道?”
我想了想,點頭道:“不是不行。”
“請。”他笑道。
我回憶着台上的劇情,再結合那個小孩跟我說的,想了一會,跟他說:“如果我沒猜錯,願神上任前應該是當官的。而且是很有想法的官。”
他問:“有想法?”
“對啊。”我點頭道。我回憶着他在台上的表演,“他說前世今生性别、性格、相貌都會有變化,不能算同一個人。所以上輩子做錯了事,不應該讓這輩子來承擔上輩子的過錯。”
“恩。無錯。”他輕輕應道。
“所以我才說他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我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到桌上,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可我有一點想不通。”
“哦?”他貌似很感興趣地問:“哪裡想不通?”
我邊想邊說出我的疑問:“既然他是當官的,那肯定是個好官啊,不然也不可能封神。好官肯定很正直。在嚴苛的古代當官,肯定要特别遵從規定,遵紀守法。”
不解地看他輕輕點了下頭,我問:“既然他遵從規定,為什麼要和玉帝反着來?”我越想越想不通,“那也是他要執行的一環啊。”
“雖是如此”他提起茶壺,壺嘴往他的茶杯口傾斜,茶壺的水緩緩流進茶杯。垂眼看着水流,對我說:“你方才也說了,願神有自個兒的主見。”将茶壺放桌上,“人間的刑法向來是罰完就成”端起茶杯,“哪有少年罰一回,青年罰一回,人到中年再罰一回,行将就木再來一遭的理?”把茶杯靠近唇邊,慢喝着。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哦~看來願神很軸啊——”
像是對我的話感到詫異,他手中的茶杯在手指與桌面間要放不放,最後還是落到桌上。
他有些無奈地輕搖了搖頭,笑着說道:“并非如此。傳說,因是第一任願神,玉帝覺着願神在人間為官時恪守法度,不願理會官場情故,故而将願神在人間記憶、秉性保留。但願神本性缺乏仁善之心,因此玉帝下令,在願神上任時特施法術,才使願神多了幾分悲憫萬物之情。”
我想了一下,靈光一閃,“我懂了!他就是被加了神性的bu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