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順幸災樂禍似地笑一聲,還吹起了口哨。
我瞪了他一眼。
“愣着做撒子,還不去打水。”
“哦。”我轉身時故意用腳别一下凳子,聽到凳子晃動的聲音,沒忍住回頭看一眼。
隻見常順單手扒住桌邊,腳緊緊戳地,好不容易才把凳子穩住。
憋笑進廚房提起水桶,再提着水桶出飯館。沒多久我就聽到身後逐漸走近的腳步聲。
雖然沒有回頭,但我還是悄悄低下了頭。從影子來看,那随性的走路姿勢,還能是誰。
我的小惡作劇并沒有給他帶來傷害,隻是他似乎發覺是我的小動作,看我的眼神感覺更加不善。
他走在我身側的不遠處,走着走着就比我快許多,也沒有要等我的意思,等我到打水的溪流,看到他已經坐在石頭上随意地抓撓手臂。
他沒有理我,我自然也不會主動理他。
放倒水桶去接流下的溪水,等溪水灌滿水桶,我把水桶提起,然後轉身離開。
回來的路上看到路邊玩耍的孩子們,我突然想起答應小秀的事。
他也同樣在看那些孩子,不過顯然他想的和我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現在這種情況也沒辦法請他幫忙,隻能想想别的辦法了。
收拾好了我負責的範圍,飯館的門被徹底打開,沒一會飯館内就多了幾位客人。
“許又留下招呼,常順去園子送吃食。”老闆安排好我跟常順的工作之後就進了後廚。
客人多了起來,我逐漸感覺有點吃力,幸虧常順回來了。
我左右手各提一個食盒,較輕的是方老闆的,另一個就是某些單間客人的。
我在祥雲園外張望很久,可一直沒看到昨天的那個孩子。昨天本來想給他一點錢,但出來之後就沒再看到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換地方了?
進去後我看到竹山,他竟然真的在給客人倒茶!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做本職工作,感覺有點奇怪。
他倒完茶後擡起了頭,臉上還帶着殘留的笑容。
自然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趁他還沒注意到我,我趕忙跑到了二樓。
打開食盒後我的内心冒出來了很多髒話。
裡面基本都是樓下的。
頹廢地走下了樓,看見樓下已經沒了他的人影,我瞬間精神了不少。
我邁着歡脫的步伐,給那些觀衆送菜。
方老闆早已站上戲台,他今天唱的是帶着口音的普通話版本。
我聽着他唱的内容,和我初次聽到的不一樣,應該是換了一場戲。
送完菜,我提起給方老闆的食盒,然後站在屏風邊上等他唱完。
今天他的戲又是獨角戲,不過不是女裝。
他的衣服上有紅色的污漬,根據他唱的劇情來推測,身上的應該是“血迹”。
他的妝容畫得更白,神情看上去沒有什麼求生欲。
簡單概括劇情就是:經過百次輪回的願神成了殺人犯,玉帝大人大量不計前嫌讓他重回神位。
我有點詫異,沒想到願神跟玉帝的賭注,他竟然輸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台上多了一張桌案,他脫下帶有髒污的白色裡衣,端坐在桌案後薄墊上,低頭,執筆在紙上寫些什麼。
樂曲聽起來很沉重,他表情看上去也很嚴肅,像是沒有生機的枯草,寫字的動作也一闆一眼。
“為願神,遵天規,令為先,尊為首。”他的語氣伴着樂聲顯得更加低沉。
似乎寫完了要寫的内容,他将桌上的那張紙拿起來,我才發覺那不是紙,而是一張淺黃色的布。
他展開那張布,從我的視角看到的是完全鏡像的字,字體也是我沒見過的,不過從字數看,應該就是他剛才說的那些。
“哈……”他苦笑了一聲後雙手握住布的兩邊,接着站起來,搖晃地繞到桌案前,對着布歎了三口氣。
樂聲又有了變化。
他的神情無悲無喜,樂聲也平淡至極。
他松開握住布的雙手,擡頭看向台下。
我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是這種情緒,難道就是因為他和玉帝打賭輸了嗎?
可他的狀态告訴我絕對不止這麼簡單。
“許大姐,許大姐。”
我聽到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聲音感覺很近,卻壓得很低,可他叫的是誰呀?
我尋聲轉過頭,看到一雙背着光都神采奕奕的眼睛。
“康平?”為了确認,我朝他的方向邁一步。看清了臉,問他:“咋叫我許大姐?”
他湊過來一點,笑容開朗:“你姓許,我不叫你許大姐,叫撒子哦?”
“哦~”我點一下頭,“好吧。”
這邊的人好像對熟悉的人都叫哥叫姐什麼的,也不管年紀,碰到實在小的就叫聲妹子,我除了入鄉随俗也沒有别的辦法。
“許大姐,我帶你到裡頭等師傅?”他說着還看一眼方老闆休息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