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則徹底轉化為腦袋小幅度的點頭，和禮貌性的微笑。

他在聽完小豆腐的問題後，伸手将食盒放到桌上，往後退了一步，單膝蹲了下來。

“趙先生覺你們太過吵鬧，才叫你們先吃，他好尋個清淨。”

我俯視着看向他跟豆腐說話時的神情，依舊溫溫和和的，語調都沒有什麼不同，好像眼前說話的是誰他都會這麼對待。

“趙先生可以說嘛，我們也可不鬧的。”豆腐說話聲很小，腦袋垂下。

“按以往你們的作為，叫你們食不言，可不是易事。”午後的暖光灑向他的發頂，照亮了他對光的輪廓，顯着他溫和的笑容多出了些鮮活的暖意。

我心裡又冒出來了那種想要去接近他的感覺。

難以搞懂的情緒。

豆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廚房裡的孩子們成群走了出來，沒有在走出廚房後四散開在院内活動，有快有慢地朝這邊走來。

那些跟豆腐年紀相仿的孩子，他們有的擡着頭，好奇的目光似乎是在看我。

“他們已忙完，你同他們溫書去吧。”柳如青說着幫豆腐握緊了手裡的木棍，然後起來往旁邊站了站。

“曉得嘞。”豆腐點了一下頭，“柳先生，我去嘞。”從柳如青身前走過。

他走進孩子群，和他們一起從我眼前走過。

他在離我不遠的位置擡起了手，笑意滿滿地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我看他晃動的手指，笑出聲，跟他擺了擺手。

直到看不見豆腐的臉，我才轉過腦袋，看到柳如青還在這，動也沒動。

“你不用進去看他們讀書嗎？”微微側過身，手伸到身前，指了指他們所去的方向。

“溫書事在自覺，無須在旁監看。”

“這樣啊。”我點了下頭。

他不用看着，那怎麼不去吃飯？難道剛剛他已經快速幹完了？

“吃食調換碗盤時可能會有疏漏，請許姑娘瞧瞧有沒有落下什麼。”

“好，我看看啊。”

打開蓋子，裡邊哪兒像是有疏漏，食盒裡的餐具幹幹淨淨，完全沒有用過的痕迹。

我驚訝竟然還把它們洗得那麼幹淨，也不知道是誰洗的？

我手摸着碗邊擡起了頭，看向他，難道都是他洗的？以前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嘛，應該不可能是他洗的吧。

“怎麼？是少了什麼？”

“沒有。”我看了眼碗盤，“是你洗的嗎？好幹淨啊。”

“物歸原主自要清理妥當才好。”

下午的樹林和早上的溫度差不多，沒有中午暖和，也都不算冷，溫度剛好。

剛好讓我伴着被風吹動的樹葉，吃下方老闆的栗子糕。

栗子糕依然好吃，也可能是饑餓的加成，讓我覺得它和第一次吃的時候一樣好吃。

吃着吃着就想到了和我一樣中午沒吃飯的人，他卻一點都沒有餓的樣子，哪兒像我，灌水都不管用。

跟方老闆說好的時間就要到了，提着食盒又不能走得太快，萬一碎了就不好了。

走是比跑穩當，穩當的壞處就是太慢了。

好不容易才走到熟悉的街上，從我不太準确的估算來看，人大概已經到了。

混着普通話的方言戲曲給讓街上忙碌的人群獲得一絲惬意，各種聲音使我不夠清醒的大腦提了幾分精神。

抵達食來客的門前，我聽到了裡面食客對酒暢談的短暫輕松。

我在門外扶牆調整快跑導緻的呼吸急促，裡邊人的催促聲吸引了我，剛好從這裡可以看到那人不耐煩的神情。

“快出鍋嘞！”也許是覺得那個人可能會聽不見，她扯着嗓子喊道：“馬上上桌！”

看來常順不在。

呼吸平穩不少，我提着食盒走進飯館，随意從左邊掃過，看到靠窗的位置還坐幾個。

我往後廚走着，心裡納悶念甯怎麼還沒來？

推開後廚的門，意外的後廚少了許多平時會有的嗆辣，多一些溫和的甜香。

“老闆，我回來了。”我把食盒放到靠牆的桌上，大聲跟她說。

她手拿大勺在鍋裡不停攪和，轉頭看了一眼竈台邊上的菜盤，“這盤菜送到三桌。”

“知道了。”我點頭端起那盤麻辣紅亮的菜。

“同方老闆的人說粥快好嘞。”她把大勺放到竈台上，接着蓋上鍋蓋。

她轉身走向靠裡的櫃子，從上面拿了碗和盤子。

我端着菜盤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神随着她的步伐移動，“方老闆的人？……念甯他來了？”

“都來一刻鐘嘞。”她把碗盤放在竈台上，拿起大勺敲一下鍋蓋，轉頭對我說：“還不快去。”

她向來不會好好說話的。

“這就去！”我立刻說。

我雙手端着菜盤，快步跑了出去。跑出去的時候看到在斜對面坐着喝茶的念甯，他似乎也看見了我，他對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