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你想讓誰幫着管教。不巧，前兒個那丫頭叫城裡的官瞧上了，莫帶回來。”他說話時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平淡得就像一塊栗子糕給了别人，一點都不在意。
我注意到老闆的眼睛輕微眨動了一下，感覺不太高興的樣子。不過下一秒恢複正常，平靜地說：“既然這樣，那便不勞煩您的人了。讓她自個兒琢磨。”
“也老闆既覺我管教有方，我怎好辜負你的誇獎？”說着，他擡眼看着她，“今兒個左右無事，我便幫你管教管教。”
怪異的氣氛凸顯，老闆好久沒有任何回應，我覺得我不能再憋着了。
“我……”看着偏向我的兩雙眼睛，老闆似乎不想我參與他們倆的交流，而我選擇無視她的眼神提醒。看向那個男人，盡量控制自己的聲音平穩，“我可以自己學的，不麻煩您了。”
男人沒理會我說的，慢慢将目光移向我面色極其難看的老闆。
每桌的距離不近不遠，老闆和他說話的聲音很容易被聽見，我的視野内已經感受到好幾道目光，最少有三四個人在看他和老闆的交談。
老闆扯出一個看似淡定的微笑，輕輕俯身道：“有勞您了。”
她一個眼神都沒留給我，就轉身走向後廚，走得果斷決絕，一點猶豫都不帶的。
“茶倒杯裡。”他看了一眼桌上白淨的茶杯。
表情都沒來得及管理，我隻能走到桌邊，聽他的話把茶壺的茶水倒進桌上的茶杯裡。
放下了已經沒那麼熱的茶壺，轉頭看向他，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他上身往前探了探，看了一會兒，說：“換壺熱的。”
“啊？”茶拿出來的時間也不長啊，我剛剛到的時候還能感覺到溫熱的氣息，為啥要換一壺？
他沒給我解釋，而是又說了一遍：“換茶。”
他的語氣并不算友善，我也不好再問，提着茶壺回到後廚。
不到一分鐘，我空手站在了桌邊。
“新茶還得煮一會兒。”
他從椅子上起來，往桌邊走一步，繞過桌子，向我這邊走來。
我剛要轉動身體，他的腳就朝我伸了過來，對着我的小腿肚子狠狠一撞。
“啊！！！”我單手飛快撐桌上，發出很大的聲音，明顯感覺手臂猛摔的疼痛。穩定住身體不讓自己跪倒，但還是撞到了桌腿。“你幹啥？！！”手撐桌上想要站起來。
“壺不止一個，你不曉得換一壺續上？”他對準剛才踹過的位置再來一腳，“莫得眼力的東西。”
我徹徹底底跪倒在了地上，剛才卡在桌邊的胸好像被按着一樣直往下順，本就有點氣悶，現在更是明顯的疼痛。
膝蓋狠狠戳在地上，感覺皮都已經破了，腿已經動都動不了。
“你叫那麼大聲，我當然想快點給你送啊！”話語蘊含着我控制不住的哭音，強忍着委屈的眼淚流下來，死盯着他說。
周圍沒有剛才聊天的熱鬧，我不由自主地四處張望，那些人都看向了這邊。
難以描述的羞恥感湧上心頭，我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讓那些人看不到我！
常順回來了，他到那個男人的身後側，眼瞳逐漸增大，比驚訝更多的是畏懼。
常順收回視線，對着男人彎下了腰，“李爺。”
男人微微低頭看向我，“怪我？”
平淡的口吻讓我感到奇怪的不舒服，話裡好像帶着威脅，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躲太沒面子了，這麼多人都在看，我不能躲。
轉回頭不去看他，我把手舉過桌上，試着站起來和他平等交流。
“呃……”這一腳讓我徹底失去了力氣，疼痛感倍增，叫聲都難以發出。
“回話。”他平靜地說着。
我慢慢轉頭看他，忍痛開口：“沒怪你。”
“哦？”他說：“滿嘴假話。”
餘光看見他腿有擡起的迹象，我幾乎下意識想要躲避，像是忘了面子這回事。
“祥雲園有人說今日瞧見了你”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男人略微側動身體，轉頭看過去，那人繼續說道：“我琢磨你咋莫回戲園子瞧瞧，竟是跑這偷閑了。”
竹山怎麼來了？我還在想的時候，看到常順不知什麼時候到竹山身邊。
常順沖我轉動眼珠，一個勁朝竹山看，還用口型說了什麼。
說的啥我看不懂，唯一能猜到的是，竹山是他找來的。
“回來怎能不照顧也老闆的生意？”男人邊走向竹山邊說：“園裡不是莫得看顧，不缺我一個。”
“倒是無錯。”竹山笑道。貌似無意地看了過來，玩笑似地說：“頭一回見着這麼照顧人生意的。”
男人看了眼我，輕飄飄地說：“也老闆叫我助她，我想她一個弱女子挺難，便小施援手。”
竹山點了點頭，然後擡腳從男人身邊走過，到了我面前。
“李爺心善。”竹山在我身邊輕輕彎下腰，伸手拉住我的胳膊，“爺，您若再助人為善，明兒個您家怕安甯不得了。”
他站直了身體，我借他的力，忍痛緩緩站了起來。
我快速躲到他身後，手抖着抓住他的衣袖。
“咋說？她還能在我家門外敲鑼不成？”男人調笑道。
他笑了一聲，轉頭看了我一眼，“不止。祥雲園的方大老闆近些日子與這丫頭分外親近，如若叫他曉得了，他應當要親自到您家獻唱。”
“……他真是找妹子找魔怔了！”他氣笑了：“認妹哪有如此随意的？瘋子！”
“戲子本瘋，不瘋咋能入戲？”
害怕的情緒稍微有所緩和，我偷偷擡頭看竹山，他這半邊臉幹淨粗糙，眉眼沒有多銳利，但能感覺到他的堅韌，和初次見面有同樣的感覺，他很像武林俠客。
“不瘋的隻能賣些女人東西。”姓李的玩味地看着他，眼裡蘊着輕蔑的笑。
竹山回以一個看似平靜的笑容，擡手抱拳道：“托您的福。”
他輕蔑地點了點頭，拖長音一聲呵笑。
竹山回應了他的笑，隻是笑裡沒有他那股明顯的輕蔑。
可能是很滿意竹山的表現，他看着沒有剛才的怒氣，有點輕松地走向我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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