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着眼,先往左使勁挪了一下,讓他在我肩上的手落空,嘴硬地說:“我着急送回來,哪來得及再跑一趟,你才憨貨!”
我就是傻子!完全沒想到!
不是我的問題!當時被她吓到了,到那兒又有點着急,哪有時間想那些,不然以我的聰明才智,怎麼會想不到呢!
“得,你不憨。”他帶笑甩了甩抹布,轉頭看向客人們,“歇夠便做活,我先去忙活計。”
“曉得了。對了,老闆挑好魚了嗎?還得給攤主把剩下的魚送回去。”
“晚些送也得,他們天黑也不能收攤,入夜營生更好。”
“哦,好吧。”我點頭說。
我移動視線看向中午那三個人坐的那桌,才看到他們還在吃吃喝喝,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丫頭”他叫了我一聲。在我看向他時,他有些嚴肅地看我,語氣很重地說:“莫賭氣招惹,下回我也不能幫你。”
剛才沒有聽出來,他說話聲音咋有點怪,聽上去啞啞的,還有點黏,和他平時的嗓音差别很大。
“你嗓子咋了?”我下意識問他。
他的眉頭更皺了,感覺像是我戳到他肺管子了一樣,也沒有回答我的意思。
“和你莫得幹系”他突然甩動手裡的抹布,“莫多問。”仿佛在驅趕飛蟲。
抹布上的異味在我面前漸漸凸顯,我突然想起他剛才把這個搭在我的肩上,伴随我睜大的眼睛,轉頭看向左肩,上面果然沾了一點髒污。
把左肩往前移動,腦袋使勁朝肩上聞,一陣反胃,我嫌棄地蹙眉,“你幹啥用它拍我?”
有幾秒沒聽到他的動靜,我撇嘴咬牙地轉過頭,隻見他逐漸誇張的笑容,嘴張大了說:“還曉得嫌這,以為你不是個姑娘嘞。”
“哎!這和是不是姑娘有啥關系?”皺着的眉毛還沒展開,我就這樣問他。可他依舊沒有回答的意思,竟然甩着抹布走了。我氣不過,追着他說:“是個人都會嫌棄的好嗎!你不嫌棄嗎?走啥走,搞得好像姑娘很多事似的,你說清楚啊。”
我跟他走了一路,他對客人點頭哈腰,中間像是嘲笑地撇了我一眼,繼續跟客人點頭哈腰。
“喲,您茶莫得嘞。”他很突然地偏過頭,目光偏低地看向我,“丫頭”随即朝我身後側看了看,“給貴人續壺茶來。”
覺得他是故意趕我,我梗着脖子往前伸,看打開蓋子的茶壺,沒想到裡面的茶确實沒了。
“……”我閉緊嘴瞪着他,看客人不像着急的樣子,我提起桌上的茶壺,手指他,兇巴巴地說:“你等我倒完茶的!”
留下兇狠的威脅,我幹脆利落地轉身快步走向後廚,含糊不清地聽到他老不正經的笑聲。
鐵架上支的大茶壺看起來滾燙,半白的熱煙熏染土黃的空間,我大步向前把茶壺放矮櫃上,把櫃上的抹布墊在手掌上,提起滾燙的茶壺,我櫃子上的茶壺倒茶。
想到上次那個王八蛋叫我倒茶,我就該把大茶壺裡的茶倒小茶壺裡,那樣就不會消耗光一大壺茶,也不會被打成那樣。
嘩啦啦的水流聲伴着菜翻炒的聲音,淡淡的清香和刺鼻的麻辣,在這個小小的後廚混合,我揉了兩下鼻子,把大茶壺放鐵架上,低頭時剛好看到提回來的木桶。
桶裡的魚活蹦亂跳,沒有一點同伴被宰殺的悲傷,我忽然好奇它們的同伴被做成了什麼味道,轉身走向竈台,順着老闆留下的空間朝鍋裡看。
“欸?”擡眼轉向她,“老闆,你咋不做魚呢?客人不是等着呢嗎。”
鍋鏟的碰撞很突兀地停下,她平穩地轉頭面向我,平直的唇線漸漸彎曲,勾起的嘴角笑容浮現,麻辣的煙霧令她的笑增添幾分莫名陰森的感覺。
她微微張開了嘴,淺笑地說:“騙你的。”
“啥?!”在我茫然疑惑中,鍋裡的菜重新翻騰,看她低下頭也沒消失的笑,我幾經思考終于反應過來,繼而怒氣攀升,脫口而出地大聲說道:“也如意!你太過分了!”
很稀少地聽見她近似開心的笑聲,可我開心不起來,手握着拳杵在竈台上,氣鼓鼓地用刀人的眼神“殺”她。
“丫頭,茶咋還不送來?”常順的聲音由遠到近,我用餘光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也在看我。
“這是咋嘞?”他朝前探頭看了一會兒,将近半分鐘沒有說話,随後大笑地說:“哈哈哈哈哈……夯貨,哈哈哈……”
聽他完整的話都說不出,我覺得有些奇怪,看他仰頭大笑的樣子,不像好奇發生了啥,隻是單純覺得好笑。
腦袋突然明白了一切,我看着他,擡手指她,“你也知道她騙我?!!!”
他咳嗽地笑着轉身去提起茶壺,然後像看傻子似的看我一眼,大跨着步,聳肩大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