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一起進去,我不經意看她左右尋找的眼光,答應的語調往外露,她像是發現目标,朝竈台的反方向走去。目測她要去遠處的木櫃架前,她真去那,彎腰雙手拿起櫃邊倒扣的木盆,轉回身眼光很快看我,“那裡有小凳”說完瞥裡邊,接着轉回随和的眼光,“你坐下也得。”
她腳步一直沒停,直到我跟前,我讓路答應她,“我上回來見過,曉得的。”
上回來還帶着“外賣員”的任務。我記得康平幫我藏好竹籃,我就坐現在的位置吃辣,而現在沒有康平帶偏見的話;有竈口滋啦滋啦地燒。
我坐小木凳上,手拿幹硬的木枝,把混了幹草的木枝推進火口,仰頭看她把一大塊紅糖倒進熱鍋。
“這要慢火仔細熬,”她把純色的罐子蓋上蓋,眼睛看似向我偏下,“你慢慢燒就得。”她握起竈台邊露的長柄,手和長柄都朝桌上進了我看不到的位置。
“曉得~”一點點把草推進裡面燃燒,看着瞬間加大一點的火團,我不禁贊道:“火燒得真好!還沒有嗆人的煙,看來我運氣變好啦!”
慢慢聞到飄散的淡香,那種香味有一點熟悉,我無意間瞥她胳膊的動作,注意到手肘的活動,擴散的香氣越發明顯。
“你運氣這樣好,咱今兒熬的紅糖準又濃又香。”我可見的手肘動作不停,稍微側過身對我,淡淡的白霧籠罩的面龐露出朦胧而溫暖的淺笑,“晚些你多吃些哦。”
純粹的紅糖味我沒那麼喜歡,但想想加上裹白糖的酸梅子,味道應該能不錯。
我仰頭看她的動作,爽快地點頭笑道:“好呀!我多多地吃!”
火熱逐漸激發我渾身的汗,前面沒綁緊的頭發粘發際和額頭上,我低頭在膝蓋上擦了一下,滋啦聲中冒出一聲話:“差不多好嘞,你起來避一下火氣,我去拿梅子給你拌。”
擡頭見她在我上面的眼光離開,放下手拿的鍋鏟。我放下手裡的木枝,擡手伸向竈台上,用力撐起身,“終于好了……”
“呵呵,準熱壞了吧?”她背朝我走向對面的櫃架,忽然回頭說:“我自個兒也得,讓你歇歇,你還不肯。”
我側靠竈台前,“咱們是平等的,你幫我那麼多,我打魚曬網地燒個火”歪身低下看她的眼,看鍋裡濃稠光亮的深紅的糖,“我也是應該的。”
林芝有身份的憂慮,而我不能用這一點麻煩她辛苦,至少朋友之間不能。
“撒子該不該的?”暫停的腳步聲再起,我順着餘光瞥她手拿兩個米黃色的小罐,含笑的目光注視我走來,“你年歲小,哪怕不當半個主子,你也是妹子。”說着話就走到我面前,“應當疼着。”停步在鍋鏟超過竈台邊的長柄前側,把兩個罐子放我抵竈台上的手邊,低頭開蓋。
有一瞬間想把林女士列入告訴秘密的人之一,可一個八音盒就讓她梅開二度,我說那些,她說不定會認為我瘋了。
年紀小就小吧,誰讓我是大人了,不能太過計較,嗯。
“梅子倒鍋裡”飄遠的思緒重回她臉上,一晃而過的包裹淺白的梅子換為她平和的面貌,她目光低瞥一瞬,轉而看向我,“使鐵鏟來回拌就得。”不曉得啥時拿起鍋鏟的手伸我面前,“你試試。”
我嘴角漸漸上揚,抵竈台的手握住她遞的鏟柄,“那我就開始啦!”
單純地攪拌也許沒啥意思,可把單調的東西混入其他物體,攪拌均勻肯定有意思。
鍋鏟遞我手裡後,她後退兩步,我順勢走到鍋前,側身用左手握開蓋的小罐,先把鍋鏟插進濃稠的紅糖來試了試。
有阻力,但可能因為還沒有涼,還算輕松地就推動了。
“你手杆兒有傷,太快容易吃痛。”她的聲音引走我在鍋上的目光,她好像專注地側身看我,“鍋一時半刻冷不了,你慢一些拌也莫得事。”
剛才試的時候胳膊沒啥大動作,主要就是活動手腕,我覺得應該沒啥,露出可能讓她寬心的笑容,“這種就是要快才爽,你放心,又不用舉高,肯定沒事。”
不久後回應我的淺笑應該是放心,我沒細想她有啥想法,轉頭把罐子伸到鍋上将近一米,抖着手往下灑。
白色的糖粉使偏紅的顔色蒙上一層灰白,下一秒像冰雹一樣砸進鍋裡,我看有點冷淡的顔色把紅糖砸出一個一個的坑,趕緊用鍋鏟攪拌。
細微的阻力幾乎無感,粘稠的感覺就像史萊姆癱軟,觀察包裹上紅色的白顔色更深,糖粉好像融了進去,輕微的凸起有點像紅海裡的魚吐泡泡。
“林芝!”我投向她的靈活目光朝鍋裡偏看,“你看,像不像紅色的水冒泡?”
身邊的她垂眸看了一眼,露出笑意間點頭,“恩,”側回頭,“也像毛血旺的色,再切一切,撒一些黃花菜更像嘞。”
“……”有點童話色彩的顔色瞬間變了味,我感覺心裡有點不好,但還是尬笑了兩聲,“呵呵,是啊。”
不過回頭看鍋裡讓我意外的變化,我還是沒減少興趣,用攪拌攪散她的形容。
但沒多久,接連不斷的“冰雹”變得淅淅瀝瀝,零零散散地掉落。我又攪了幾下,表面又是一層紅。手的抖動不斷,卻再沒有東西掉落,“咋沒了?”話語間,停下動作,把小罐拿到眼前,“真沒了。”
下降的心情因餘光一瞥,重新像打滿氣的氣球飄上天。放下手裡的小罐,側身拿起來開蓋的另一罐,“這不還有~”
“小又……”我聽聲轉頭,看她向下停留的目光移向我,“咋還加嘞?”
貌似重複的動作有細微不同可以讓紅糖就像沙子上畫畫,有細節的變化,我正在興緻上,笑呵呵說:“梅子倒裡面每次都不一樣,你仔細觀察挺好玩兒的。”
她垂下目光大概看了兩三秒,側過頭時向下的嘴角淺淺勾起,“是嘞,那你慢慢耍。”
倒第二罐都不到一刻,我感覺兩手的手腕都有點酸疼,左胳膊還有點累。不想勉強自己受傷的胳膊,我一鼓作氣全倒下去。
快速翻拌五六下,放下手裡的東西,松了一口氣說:“差不多行啦。”
左邊伸進一隻手,我側目間聽側邊她的聲音:“小又,去那邊歇歇。”我退了兩步,見她拿起鍋鏟,左手伸向鍋邊。眼睛跟她前傾的上身移動,有點疑惑,“我拌得挺勻啊,你還要繼續嗎?”
“不是。”她拿起一堆罐子中矮胖那個,上身向後時側過頭,“酸味有些多,我想加些糖調一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