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取放我房間的戲本,我沒讓他折騰,于是他就根據記憶給我講。
輕松的戲份依舊有點粗俗,不過被他講的很有趣,但很快就沒那麼有趣了。
“收到敵軍的信,皇帝和臣子幾人商讨,楊繼業察覺有詐,便獻策,叫自個兒的兒子楊大郎假扮皇帝與敵國皇帝相見。”
雖然有很多不同,但假扮皇帝這一點讓我模糊的記憶漸漸複蘇。我正在回憶着,聽着他繼續說:“這做法是不合規矩,也遭到潘仁美反駁,但皇帝仍道:“有賢臣良将是吾之大幸,是國之大幸,為不教軍中震動,此番辛苦楊卿。大郎是良将,亦是朕的愛将,衆将士必要護他周全。””
半死不活的記憶活了回來,我突然挺身看他,“楊大郎最後是不是死了?”
他張着的嘴停住,轉瞬點頭,“是。”
回憶當年我哭得稀裡嘩啦,瞬間好像應激了似的,“我聽過了!不想再聽!”
他安撫着我點頭,“得。”過幾秒看着我問道:“那戲要不要看嘞?”
這段時間見過的戲沒有啥子大場面,我想這個戲的大場面肯定好看,猶豫一下,逐漸張口說:“我可以克服一下。”
他柔和笑道:“眼下還要不要我講别的戲?”
看桌上的筆本,我離開他臂彎,“晚上再講吧,先辦正事。”
有他參與的第一枝花終于畫完,雙手捏着展開看,我畫的和他畫的花瓣在同一枝花上莫得特别違和。忽略細節還是能看的。
拿給他看,他看得認真。
“蠻不錯。”他朝我斜身,看我一眼後,手指紙上,“你瞧,這花瓣是你頭一回畫的,這是你今兒畫的,筆法順了許多,莫得那麼硬嘞。”
被他說着再看覺得有點不一樣,好像真的有一些進步,我仔細瞅了瞅,“這個花瓣的邊莫得折痕嘞……這個也是!”
“是哇。好厲害。”他換手拿紙,摸我的腦袋,“今兒畫了許久,累不累?喝茶水歇歇,咱去院裡走走?”
我眼珠一轉,嘿嘿笑道:“茶水能喝,但我還想畫。”他像是曉得我沒說完,靜靜含笑看着我。“我想畫——”手指他的戲本,“我想畫他們的武器!當年就覺得好帥!”
記憶活過來不止讓我想起劇情,還有或同或不同的兵器,拿着兵器的打鬥場面,那種熱血淡忘了畫面,也會血脈膨脹,想想就激動。
“得。”他依舊彎唇笑,側過身把紙放進抽屜,起身向後轉去,“我拿冊子給你摹。”
我下意識夠到他的戲本,拿到近處指着頁面,“這裡莫得嗎?我記得有寫他們的武器。”
我說話時他朝我轉頭,“裡頭主講戲文,使的撒子莫得寫清。”話語間走到書架前,拿一本書走過來,“這裡有畫的樣子,你看着摹。”移步坐椅上,低頭翻開書,“你要畫哪個的?”
前傾伸手邊拿放下的毛筆,邊說:“我要……我要畫長槍。”捏住筆杆,轉頭跟他笑,“應該比較容易。”
“樣子是不難。”他點頭間停下翻頁的動作,把展開的頁面轉向我,“不要求畫太好,還是容易的。”
一頁紙上全是長槍各個角度的水墨線條畫,我看着把它拿桌上放下,“應該不難,我試一下。”
在紙空白的地方落下筆尖,筆毛沒用完的墨很容易沾到紙上,我照着畫出尖端,慢慢勾一個三角。
想把陰影畫好,可是墨重了,隻能重新畫一個。
第三個三角的墨還是重,我想不明白:“我花瓣和這個差不多窄呀,也沒這麼重啊。”擡眼疑惑地看筆尖,“是不是墨多……”
半濕的毛筆後我看到紙上密密麻麻的字,才意識到自個兒畫到哪兒,向下看發覺為啥總重了。
“翻一頁再畫吧,這頁寫滿了,你在下邊不好畫。”拉住他要動的手,我不隻是不好意思,也曉得做錯了事。聽到他疑惑的音調,我握緊筆杆,緩緩向他轉頭。看到他和我相對的目光,我好久才張開嘴,“對對不起啊……”眼珠不自覺看畫毀了的長槍,我更擡不起頭,“我……我破壞了你的……字。”
應該還是怕的吧。玩是玩,鬧是鬧,我畫了三個都沒發現在搞破壞,還是李玉給他的工作,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我攔得住,但莫得攔你,不是你的錯。”沒反應過來,他就取下我手裡的毛筆,帶我靠進他臂彎,我朝他擡頭,不好意思地開口:“你不用安慰我,是我做錯了事。”
腦後的撫摸安定我的思緒,他也在對我說着,“不是安慰你,見你在戲本子畫,我反倒有些高興。”
“……高興?”我疑惑地歪頭看他。
“恩。”他的呼吸很平和,眼神很溫柔地向我垂着,“我見過你好多樣子,最不願意見的便是你顧着分寸。你的性子有些大而化之,痛過苦過,還會高興地笑。規矩最害人的是會磨了性子,你顧分寸,守規矩,日子久了便不曉得笑嘞。就算你真毀了字,那也不過是幾行字罷了,再寫就是。不該怪你。”感覺眼周被觸碰,才看見一點他平滑的指尖,“你眼裡有最亮的星星,我不願它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