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涯倒是一直知曉她沒事,因他離開蠱山之前先是同華姨通過氣兒說了那合歡門秘籍,确定過效用,所以他才如此安心。退一步說,阿吀當真有什麼安危,蠱山一定會給他送信的。
三年隻言片語也無,催促信件也無。
顧涯心裡也是有氣,氣歸氣,一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要見着她,他心裡期待更多。
期待之餘他還頭皮發麻得很。
見着了人以後,阿吀指不定要怎麼哭鬧。
恐怕哭鬧都算淺,後面要離開蠱山開始查探當年事,一路上阿吀能折騰成什麼樣兒,折騰到一種什麼程度,顧涯此刻是想都不敢想。
思緒萬千間,顧涯已是喝了四壺烈酒,酒意沖到腦門兒,他才奔着蠱山而去。
申時三刻,風雪更甚。
吹得窗子都呼呼作響。
阿吀睡得有些發懵,醒了也沒起身,縮在被子裡盯着窗戶上去年貼得窗花看。
覺着日子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比如剛開始顧涯走的時候,阿吀還是盼着他早些回來,那段時日,算是快。
等半年期一過,她就陷入了長久的難過裡,細碎着被折磨,算是太慢。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她等,教她妥協,每次都是正當得不能再正當的理由,辨不出個對錯。
既無對錯,那就隻剩下了不合适。
後半年時日阿吀就都用來勸誡自己接受這件事兒。
第二年是怨是恨,覺着顧涯根本就不在意她,那她還要在意他的事情做什麼?便沒再打聽江湖上消息,逼着自己安心養身子。
第三年再想起顧涯,除了有些不耐煩之外,就要平靜許多。沒了期待就不會失望,總把期待加諸在一直讓你失望的人身上,最後得到也不過就是失望的倍數而已。
阿吀想通了這一點,再因錦城之事上的細節,她前後就改變了許多想法。
其中最重要一點是,她不再希冀誰能來拯救她,她打算自己拯救自己。
阿吀動了動脖子,下巴去磨了被角兒,柔軟料子教她舒服的同時又很焦慮。
精神上她還能自己靠自己抵抗,這銀錢之事該如何?總不能教她出去做工吧?她兩輩子都沒工作過,難不成從此往後要給地主去種地?去山裡拿勾子挖草藥?
曬得黢黑粗糙...
然後掙得錢吃都吃不好,隻夠吃飽而已...
阿吀光是想想都覺得天塌了。
她不要出去打工,死也不去。
知道自己這樣子德行,靠打工是肯定掙不到銀子的,就算做生意也要本錢不是?阿吀想明白這點,才磨磨蹭蹭自己哄着自己起了床,打算給顧涯去封信。
她想着你人回不回來都行,能不能先給點銀子花花?
真當她坐到軟塌上提了筆,阿吀又糾結了。三年她都沒動靜,一上來要銀子是不是不太好?
萬一激起顧涯逆反心理,他不給的話,豈不是又丢銀子又丢面子。
可他不也三年沒動靜?半斤八兩好不好。
阿吀從自己這點猶豫裡,又咂摸出自己對顧涯态度的轉變。
她以前是把他當男朋友看,想他愛她,才花他銀子花得理直氣壯肆無忌憚;如今好像有他沒他差别不大,還得講究人情世故地跟他要錢。
阿吀最終什麼也沒寫,反倒在紙上畫起了烏龜,她控制不住自己連哼了好幾聲,又自言自語誇自己:“喜歡你我才花你銀子,不喜歡你我連你銀子我都不花,我做人還是太高尚了。”
随後又恨恨地戳了筆杆子:“我明天就去挖草藥,就當運動了。”
阿吀說完将筆杆子丢一邊兒,趿拉着鞋就要去門邊喊銀杏,她肚子餓了,要吃飯。
還是如三年前差不多的開門動作,隻不過當時是舍不得,此刻隻因肚餓。
也還是一樣的她在門内,顧涯在門外,隻不過各自變化太多,最起碼阿吀是沒想到顧涯能長成這樣。
顧涯則是壓根兒沒認出來也想不到眼前美人會是阿吀,他身子退後兩步,才開口道:“唐突姑娘了,我以為這裡還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住着的。”
阿吀一臉莫名其妙。
“姑娘可知喚做明媚與銀杏的兩位女子如今住在蠱山何處?我匆匆趕來,沒來得及問。”
阿吀冷笑,眼中不屑甚濃地來了句:“早嫁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