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請了。”原沛安還沖李青棠虛施一禮，李青棠還之，曰，“公主出降乃是天家大事，驸馬……”原沛安稍作停頓，換了話頭說，“殿下四字加封，身份尊貴，較之其餘幾位公主也有不同，您的驸馬尤為緊要。依律依禮，殿下與驸馬婚前需得由後宮出一名試婚女使往驸馬府中去，飲食起居一一記述，再上報明華宮，由皇後娘娘與殿下共同商定驸馬是否可以為驸馬，驸馬則要由禮部教習，學宮規與驸馬該有的德行操守規矩，此為臣之所述其一。”

李青棠嘴角還上揚着，隻是沒有絲毫笑意，她靜靜看着原沛安，某一瞬她仿佛看到幽蘭折頸，是那日馬上所見雪中公子被泥水污了滿身。

“倘若皇後娘娘與殿下首肯，準驸馬為驸馬，則試婚女使需與殿下一同往公主府去，此女使為妾，但終身不得踏進正堂半步。驸馬不可再行納妾，否則視為欺君之罪。此為臣之所述其二。”

李青棠隻覺得嘴角發酸，腔内發酸，一邊落不下，一邊拾不起，此番多磨難，她也從未想過将誰的尊嚴踩在身下，即便在明華宮也非是她先說出口。見過旁人屈膝，未想在她手中枯黃的第一棵便是雪山松柏，天大的罪過。

“大婚之日，喜轎自正德門出，驸馬于正德門拜迎，迎親儀仗徑直往公主府，喜宴擺在公主府，驸馬雙親不得前往，上拜高堂置君父聖明喜旨，天地同慶，萬方來賀。此為臣之所述其三。”

李青棠沒去過幾場婚宴，聽說來的那些新娘的種種與今日原沛安所說種種似乎隻是換了身份而已，那是千百年來揉進一代又一代血脈裡的正路，這是她的父皇送給她的一山春色，一程花路，不同尋常。她不似那些聽說來的新娘，之于驸馬，她才是公主府的天，而其根本更多是李仞想讓世人看，他才是天。

“大婚之後，殿下與驸馬同住公主府，驸馬需勤勉，需恭謹，需好生侍奉殿下，茶水飯食，裙裳襦衣，起坐車行，百千事，躬行侍。若有忤逆，殿下可随時上奏，以定驸馬是否有罪，如何處置。此為臣之所述其四。”

李青棠有些麻木，以至于一顆淚從臉頰滑落她都不曾發覺，淚珠淌到下颌，消失了。她不知她是在哭什麼，是一個身份，還是亘古未變的種種，從未有人如此清楚直白地講給她聽。

“以上君臣……”

“若是，我育有兒女呢？”

“什麼？”

李青棠擡起左手伸出食指從容地在左臉劃過，淚痕便不見了：“原大人，我是問來日我若生兒育女，那這兒女該如何論？”

原沛安聽明白了：“來日殿下若是誕下兒女，兒女是皇家後代，自然随母姓，多與皇家親近。”

“父皇！”原沛安的話音還未落盡，李青棠起身跪拜，行一大禮，“父皇明鑒，兒臣深知父皇恩寵，原有律法禮法之上為兒臣籌謀良多，可是父皇……”李青棠忽哽住，她不知為何想起彭明義說過的話，許是彭明義在一旁出了聲。

李青棠迫使自己定下來，許多事都可慢慢商議，說到底是她與杜寒英之間的事，杜寒英是殿前都指揮使，也算身居高位，是杜府是公主府至時再論不遲，昏禮當日的規程也可再提起，兒女之事更是遙不可及，當下要緊的還是試婚女使。在李青棠看來此舉不單單是誰丢顔面的事，一直以來是她混沌，同情了杜寒英，也可憐那被選中的女使，而真正的原因難道不該是她和杜寒英之間諸事見不得人，這試婚女使萬不能有？

李青棠恍然明白過來，那滴淚就顯得不明不白，她先耍起女兒性子：“可是父皇，兒臣不欲哪個女使試婚，此事皇後娘娘提起過，兒臣也是這般說的，杜寒英乃是文氣武魂，品行品性、為人處事有口皆碑，他若再有什麼問題，天底下還有幾個無恙的。再者，穆良國使臣不日抵京，他是殿前都指揮使，有些聲名，兒臣以為這個時候更應讓他風光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