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原因麼?
百裡恭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但旃煥卻仿佛已經得到了答案。他拉開了一些距離,視線還是看着百裡恭的眼睛,神色卻肅然起來:“你應了我的事,可還算數?”
百裡恭沉默片刻,卻也隻能答:“算數。”
年輕的南黎王便又笑了,道:“明日月升之時,可别忘了。過時不候。”
旃煥剛一翻出窗子,常定就在門外求見。
百裡恭稍等了等,等窗外的南黎王觑着侍衛巡視的空隙離開了,才開口讓常定進來。
常定還沒來得及說話,百裡恭開口先問:“常安呢?”
“睡着了。”常定回。
“那孩子聰明。聰明,善思,就會比别的孩子感受更敏銳。”
“我會看着他的。”
百裡恭點點頭,放下了這個話題。
“隐曹送來的消息你都看過了?南黎王那邊最近有發生什麼特别的事情麼?”百裡恭問了正題。
常定搖頭:“據我們的人傳來的消息說,并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隻是……”
常定難得地欲言又止。
百裡恭心下微微有些煩躁。“你說就是了。”
“說是,似乎有些天沒看到南黎王世子了。”
“世子?”百裡恭心裡平地一空,不覺皺眉,道,“那南黎王才多大?他有兒子了?”
他這問得完全沒有道理。
别說是不服王化婚嫁任情的南黎人,便是成夏男子也是十五就可娶親,弱冠之齡就做了幾個孩子父親的,比比皆是。
百裡恭決定将這莫名其妙的一問怪到玄犼身上去。
玄犼本來就在跟他鬧脾氣,壓根就不想理他。
“不是南黎王之子。”常定答,“南黎王有個一母同胞的阿姐。南黎人稱來翎公主。來翎公主有個兒子,年歲和常安差不多大。南黎王與阿姐感情親厚,更是将那個孩子視作親子。自繼王位以來,南黎王就自稱無意娶妻生子,讓上下都喚那孩子做世子。南黎人就都稱公主的兒子為小世子。”
所以,是外甥啊。
百裡丞相眉目稍展。
“據我們的人傳來的消息說,那小世子性子活潑,是個喜歡玩鬧的小家夥,幾乎天天都能看到他到處跑。最近,卻有好幾日不曾見着了。但是,南黎王族那邊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動靜,人們就以為,小世子是普通地生病了或者什麼的。若不是先生吩咐要特别留意南黎王身邊人的消息,他都沒準備提。”
“哼,”百裡恭道,“沒什麼動靜?那南黎王都單槍匹馬殺到且蘭城來了。”
他一定很喜歡那個孩子。不然不至于冒這麼大的險,還潛進郡守府來,還……
被他指責說是幕後黑手。
幸好他看起來并沒有怎麼生氣。
這個南黎王,有時候那麼天真不馴,直白莽撞,行事任性疾情,不顧後果,有時候卻又意外地講道理,并不會輕易動喜怒。
到底是南黎十八洞三十七寨的渠魁,不能因為他年輕,就小看了。
常定則在心裡默默地指責隐曹在南黎的細作,也太失職了。就好像不是在那邊作細作的,而是去那邊走親戚然後覺得還挺适應就住下了,隻是偶爾想起來才給隐曹遞兩句話回來。
“是單南黎王世子一個不見了,還是說,南黎那邊,最近也有很多孩子失蹤的事情?”百裡恭沉吟着,又問。
“沒有且蘭城這邊多,但是,确實也有一些。”
“據郡守府的管事說,且蘭城孩子失蹤的事情,是過年那陣兒就開始的。這也有三四個月了,就消息遞得緩慢些,我也應該有所耳聞才是。在牂柯的隐曹,為何不報?”
“這幾年,邊境一直不大安甯。他們或許以為,相比而言,小孩子失蹤隻是不急之務。”常定答。
百裡恭臉色一沉:“稚子無辜,人命關天,怎麼就叫做不急之務?”他簡直覺得頭疼,“我早說過,一地的民生疾苦是隐曹最要留意之處。我的話,他們是聽不明白?”
常定在一旁立着,不敢作聲兒了。
丞相威儀雖重,其實卻并不怎麼闆臉。他這樣臉色,就是有些動怒了。
百裡丞相動了真怒,那是天子見了也不敢安穩坐在龍椅上的。
百裡恭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到底把語氣放緩了一些,但并沒有減少話中的重量:“回頭我理個章程,他們聽不明白,我就讓他們刻在腦子裡。”
朝常定擺了擺手,百裡恭道:“你繼續說。”
于是常定接下話去:“瞧南黎王這意思,他是懷疑小世子在且蘭城?甚至,在郡守府?”
常定終于能夠抛開那個可怕的“月升之會”相關的一切,開始思考那南黎王找丞相讨那片葉子的真正因由。
“就算不是在郡守府,這郡守府怕是也脫不了幹系。”
“可屬下瞧着今日林府君那樣子,不像是裝的。”
“府君軟弱,下面的人他就有可能制不住。另外,别忘了,牂柯郡裡還有一個人,是不受郡守轄制的。”
“部郡?”
部郡從事,州牧派在郡裡,對郡守負監察之職的文官。品秩不高,隻六百石。但是州牧屬官,郡守确實管他不着。甚至還可能對他有所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