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說——”季雲初望向那人眉宇間不斷隆起的疙瘩,小心觀察着那人眸底一閃而過的厭惡,躊躇許久才鼓起的勇氣被猝不及防地抽走。她盯着自己的腳尖,嘴唇張了張,舌頭努力許久都無法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萬一......程鶴伊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呢?萬一自己這沖動的行為破壞了她們來之不易的友誼呢?
她好不容易才遇上像程鶴伊這樣的人,她不想與她輕易斷了聯系,她想要的不止這三個月的相處,她想——
見季雲初沒了聲響,程鶴伊懸在嗓子眼的心也重重地落地,她不抱任何期待地走到咖啡機前,熟練地研磨豆子,冷靜良久,才從喉嚨裡輕歎一聲,狀似不經意地詢問:“你為什麼要瞞着我們?”
季雲初不清楚她說的隐瞞是隐瞞婚事還是隐瞞她要離開的時間,她在心裡掂量兩件事的分量,下意識地選擇了前者。
“我承認。”季雲初深吸一口氣回答,“一開始,我隻是把你們當作我人生中的過客,這畢竟屬于我的私事,我覺得我沒有義務向你們透露。”察覺到程鶴伊的愣神,季雲初迅速補充,“但是随着相處,你們在我心裡的份量越來越重,我這兩天也一直在糾結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
程鶴伊緩緩呼吸,避開心髒的抽痛,她的雙手撐在台面上,低着頭自嘲一笑:“我還以為我們......”
季雲初的心一緊,憋着一口氣追問:“我們怎麼樣?”她下定決心,如果她能聽到期待的答案,她一定會不管不顧地吐露自己的心聲,不管程鶴伊怎麼趕她,她都不會離開。
她想和程鶴伊在一起。
程鶴伊打開開關,深褐色的咖啡液順着出口緩緩流下,她盯着杯底泛起的漣漪,蠕動着咽喉苦澀道:“我以為我們很早之前就是朋友了,但現在卻是别人告訴我你要離開了。”
緊握着的拳頭就此松開,季雲初急促地呼出一口氣,目光緩緩地從腳尖挪向程鶴伊的後背,心髒如針紮一般刺痛。
原來,真的隻是朋友嗎?
原來,真的隻是自己的錯覺嗎?
咖啡液溢滿整個杯子,程鶴伊按下開關,握着杯口轉身,忍受着指尖的灼燒與滿腔的苦澀,溫柔笑道:“祝你新婚快樂。”
“訂婚都還沒訂呢。”季雲初的聲線顫抖,不覺中帶了些許哭腔,她伸手扶着桌面穩住自己,盡量扯出一抹笑容,“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程鶴伊放下咖啡杯,擡頭與季雲初對視,“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面都還未知,還是提前把祝福送給你。”
季雲初一陣心塞,幻想破滅帶來的劇痛迫使她換了好幾個呼吸:“誰說我們不能再見了?”
“剛剛你也說了,我們是朋友,我的婚禮你不打算參加嗎?”
程鶴伊低頭,并沒有回答。
季雲初繼續道:“等我們定好請柬的樣式,我會寄給你的。我希望,我們一直是朋友,也希望,往後我們能時常聯系。”
“不用了。”程鶴伊沒有一絲猶豫,立刻拒絕,“我這個人比較懶,甯城太遠,我不想舟車勞頓。”
“今天就把祝福送給你也是一樣的。”
“程鶴伊......”季雲初無意識低喃。
“哦,對了。”程鶴伊将杯裡的咖啡一飲而盡,皺着眉說,“份子錢我就不給了,我不知道你們甯城的禮金是多少,但大概是不會太少。我這邊都是小本生意,就用一句祝福抵了,你不會介意吧?”
季雲初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有恰巴塔嗎?”季雲初問,“我喜歡的那款。”
“沒有。”程鶴伊拿起抹布擦拭桌面,“今天沒有買芝士培根,做不了。”
“我去買。”季雲初低頭,掩飾自己通紅的眼眶,“你幫我再做一個,可不可以?”
“不可以。”程鶴伊果斷拒絕,“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為了别人改變自己的原則。”
“我是别人嗎?”
程鶴伊:“除了我自己的都是别人。”她頓了頓,“有幾個熱狗,你要嗎?”
“不過你好像不是退而求其次的人,要不你還是忽略我剛才的提議。”
“程鶴伊。”季雲初輕聲道,“我明天上午十點的車,你會來送我嗎?”
程鶴伊的視線定格在冰櫃裡的一摞培根,抿着嘴角回答:“不會,明天我休息,我要睡個懶覺。”
“可你不是剛休息回來嗎?”
程鶴伊輕哼一聲:“我樂意。”
季雲初點頭表示了然,她緩緩挪動雙腳,鞋底與地面交互發出震耳欲聾的摩擦聲。
“季雲初。”季雲初的手掌剛握住門把手,程鶴伊突然開口,“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