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臉一黑,一腳跌進牛糞,那絕對是他一生都不願意回想的黑曆史!
看到老實人想罵人但又沒法罵的模樣,褚照笑得前仰後合,故意又要逗:“宏達兄怎麼不理我話?莫非嫂夫人還不知道這件事?”
如此得寸進尺,老實人也忍不了啊!
“也不知道那日是誰……”方解幽森森說,“唱了出《貴妃醉酒》,就被洛王爺的妻弟看了去,喝下了蒙汗藥,就差一點點……”
褚照:“……”
“錯了錯了!”他連忙打斷,“宏達兄大人有大量,且饒過定安這一回吧!”
就算他當日登台唱戲,是為了引出兇手,但褚照還是不願意去回想!尤其是被蒙汗藥藥倒,若不是顔師兄來得及時,他險些就被一個男的輕薄的事情!
這次可沒有什麼被認成女的的烏龍,又不是傻乎乎的卞城王,那洛王爺的妻弟可實實在在有着龍陽之好!
阿彌陀佛,真是該死。
這兩個手上互相握着對方黑料的“好友”,眼神噼裡啪啦厮殺一陣,又若無其事地将話題引去了别的地方。這樣一來,生疏倒是散去不少。
方解喝了一杯茶以後,才跟褚照說起來意。
褚照這才知道方家大部分的婦孺,尤其是方解的母親和幼弟全都在烏傷縣。方解懇求他一定要早日将烏傷縣鎮壓,若有需要,方家一定會鼎力相助。
顯然,方解也聽說金華府官員因為朝廷诏令遲遲不下,便又心思浮動的事。
褚照先謝過方解好意,然後鄭重承諾自己一定會竭盡全力,收回烏傷縣。方解這才放心,遂應邀留下來吃過午飯才走。
“如何?”方夫人急匆匆地走出來。
回到家的方解,握住她的手:“大人已經答應了。”
方夫人的眼淚不住滾下來,隻連聲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送走了方解,褚照輕輕吐出一口氣。
“大人?大人這是又準備去哪?”
明直看見褚照起身,連忙也站起來,準備去套馬車。孰料褚照擺手:“不要馬車。叫上其鏡,都陪我去西城走走。”
明直一頓,然後“嗳”了一聲。
西城在經曆那場火災之後,還沒有恢複元氣。
燒焦的斷壁殘垣旁,衣衫褴褛的百姓們擠在一座座低矮的棚戶裡——這些棚戶是臨時搭建起來的,頂多算得上是個遮風避雨的場所,也不是一家一戶,而是有一個算一個全擠裡面,環境肮髒發臭。暫時管理這一帶的裡長顯然對此毫無辦法,活都不知道怎麼活了,還哪顧得上幹淨不幹淨呢?
褚照一路過去,一雙雙眼睛隻是灰暗麻木地往外一瞥,然後就又不作聲了,好像一尊尊的木偶。
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
在他治下,還未來得及抽出手安置的百姓尚且如此,何況那群在暴徒手底下的烏傷縣的百姓?
“馬上就要冬天了,這樣可怎麼過活呢?”褚照喃喃。
其鏡說:“尹同知倒是說過,可以将他們遷往附近的道觀佛寺暫住。等到開春,再集結人在西城重新建房。”
“太慢了。”
明直想了想:“大人可是在憂慮糧食的問題?”
褚照沒有說話。
其鏡也忍不住歎息:“也不知道京上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還不将诏令頒布下來?要是有诏令,那些個官吏富戶就沒有阻攔的理由,大人也就能名正言順開倉放糧了。”更不至于這樣束手束腳。
“慶澤縣怎麼樣了?”褚照輕聲問。
“崔師爺傳來消息,說是冬小麥有些被凍着了,收成看着不太好。對了。”其鏡想起來,“大人可還記得李楠和?崔師爺在信裡大力誇贊了此人,他想出來的計算辦法,讓縣衙在整理舊年稅務時省了好大的力氣。”
褚照聽着慶澤縣的事情,嘴角忍不住帶出了笑容。
幾乎要忙成陀螺的他,也隻有在聽到慶澤縣的一二事時,才會感到片刻的放松。
明直和其鏡都知道這一點,因此總是催促崔鶴寫信過來,好有東西在大人稍微閑下來的時候說給大人聽。褚照一邊聽,一邊下定決心。
發際線後移又怎麼樣?
大不了他一天喝三次加減六味地黃丸,再吃一堆黑芝麻。
他能把原本亂得一團糟的慶澤縣打理到如今的井井有條,自然也能将金華府再打理出生機來。首先便是西城的這些無家可歸的百姓,再然後就是才經曆過暴亂、如今正惶惶不安的豐安縣三縣,還有烏傷縣……
褚照目光灼灼,朝廷遲遲不下任命又如何?他既然領了這烏紗帽,便要擔起對百姓負責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