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清脆的水嘩聲才響起,褚照就慌忙閉上眼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色後面什麼?
“不是要我幫你把頭發絞幹?”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還是說,學會盲人走路了?”
“你……”褚照總覺得噎得慌,但是那個素有急智的腦子,偏偏在這時又失靈了,“我……”
“我穿着衣服。過來。”她淡淡道。
“啊?”褚照錯愕,睜開眼,發現還真是。
心一松,立馬又碎碎念開來:“你怎麼吓我?我剛剛心跳都快停了!”
紀岑瞟了他一眼:“我以為你做好心理準備了。”
“做好什麼心理準備?”褚照下意識問。
然而岑元子并沒有馬上應答,隻是招手讓他過來。褚照隻好乖乖走近。
岑元子哪哪都好……就是不愛說話……
“低頭。”她道。
褚照吃了一驚,一雙漂亮的桃花眸生得本就大,如今睜得更大了:“你不用法術幫我弄幹嗎?”
紀岑掀了掀眼皮:“隻是個法術,你用得着跑進來?”
好、好像也是。
小心思被戳穿的縣太爺沒敢廢話,低下腦袋。
纏繞頭發的布巾被她取下,修長白皙的手指繞着他的發絲。
褚照的心跳一聲一聲的,如擂鼓。每一聲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它有多雀躍。
被她親近他是喜歡的。
甚至明明知道她隻是在遷就他,也不可避免地生出喜悅與甜蜜。
“你知道嗎?”她忽然開口,“若是此時我的指甲一長,你的腦袋就沒了。”
“!!!”
褚照驚恐擡頭,結果忘了頭發還在她手上,被扯得頭皮一痛。
紀岑看了并不說話,褚照隻感到自己濕漉漉的頭發一下變得幹燥。
“好了。回去吧。”她平淡道。
褚照顧不得抱怨那是什麼陰間地獄笑話,本能抓住她袖子:“你生氣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
“晚上吃鹵打面。”
“哦,好。”褚照下意識應下,接着想起自己還沒得到答案,繼續追問,“你生氣了?”
“我生什麼氣?”她輕笑。
褚照确認她在生氣,哪怕她看起來好像跟以前一樣。将心比心,如果他是妖,看到一個凡人拼命接觸他;他好不容易對那個凡人放下一點戒心,而那凡人卻因為他一句話露出恐慌,他也會生氣的。
“我剛剛隻是被那個陰間笑話吓了一跳。”縣太爺小聲說,“你别吓我呀。”
岑元子微微揚眉:“可那是實話。”
“我隻是冷不丁有些被吓到……”縣太爺抓着她的袖子輕晃,“我知道你不會害我。”
“你怎麼知道?”紀岑似笑非笑,“我手上沾過的人命可不止一條。就在來之前,我才剛解決了一個。”
“那一定是因為他們該殺!”褚照高聲道。
紀岑盯着他看了半晌,終究放過他:“出去吧。”
“一起出去嘛。”
縣太爺對你又甜又軟又示弱ing。
“我還要沐浴。”紀岑随意将布巾放在一邊,然後步入湯池之中。
褚照:“……”
他他他,那那那什麼!
不行。
就這麼走出去,岑元子一定會對他冷淡的!沒準還會記起她之前說的要走,永遠不回來的話!那怎麼可以?
身後傳來幾乎稱得上堅決的腳步聲。
岑元子大半個人沉浸在滾燙的岩漿裡,後則靠在湯池上,宛如一尊閉目養神的玉像。
“岑元子……”褚照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柔軟,“我幫你濯發好不好?”
一邊說,一邊在旁邊蹲下身。
“熔岩火燙,别碰。”她閉着眼淡淡說。
褚照“哦”了一聲,然後把手伸進那火紅的岩漿裡——
隻是指尖才觸及岩漿,還沒來得及被燙熟,手腕就被抓住。
“聽不見我說的話嗎?”耳邊傳來她愠怒的聲音。
“聽見了。”他乖巧說。
“聽見了你還碰?”
褚照不自然地飛上紅暈:“因為我想着,就算你真要我的腦袋,那也一定是瞬息的事,不會疼。可是這岩漿不一樣。可以痛很久。”
他低聲道:“我知道錯了。你别不理我。”
“……”岑元子的眉眼彌漫上無奈,“我何曾不理過你?你哪一句,我沒有回答?”
“不一樣。”他低聲反駁,又說,“我替你濯發好不好?”
抓着他的手腕的手似乎顫了一下。
褚照等了一會兒,又小聲說:“其實我知道你隻是嘴硬心軟。剛剛把手放進岩漿裡,也是認定了你一定不會讓我受傷。就算你沒來得及把我手拿出來,你也一定不忍心看我殘了,就再也不管我了的。所以,我剛剛不是棄自己于不顧。”
“……”
好久,紀岑才将手松開。
這次褚照再把手伸進岩漿,她就沒管了。可褚照的手也沒有被燙成灰燼灰飛煙滅。肌膚觸及岩漿,有種奇怪的又溫又涼的感覺。
“原來是這種感覺。”褚照新奇地說,然後把她的頭發放下浸泡。
洗着洗着,也不知道岑元子是不是太累,褚照眼睜睜地看着她呼吸逐漸平緩。
“岑元子?”他小聲問。
沒有反應。
他又叫了一聲,比之先前更輕:“岑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