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輪到楚燼有些意外了,他原本以為這人多半不會同意的,畢竟他也知道當初也是他把人拐到這裡兩人才像今日這般同住的,再請個阿姨意味着家裡又要多個陌生人。
但楚燼也不知為什麼,今天一聽到這人說自己一整天沒吃飯就很生氣,除生氣之外更多的就是擔心,偏偏他又拿這人沒辦法,畢竟警局工作裡的事務本就繁忙,即便晚上回家了也要待在書房裡加班,根本沒辦法做到一日三餐都坐到兼顧督促這人,所以才想着要不要考慮在家裡請個阿姨,至少能不至于讓這人再像今天一樣了。
可楚燼也沒想到這人竟答應得如此幹脆,幹脆到讓楚燼開始懷疑起了沈則随是不是能接受有陌生人闖入他的世界了,盡管楚燼此前一直覺得沈則随要是一直接受不了也沒什麼,好歹自己是闖進來了,哪怕最初闖進來的目的并不單純。
看着沈則随的變化,楚燼突然回想起自己撞見的沈則随在外面時的和生活在一起後呈現的一些反差,而這些反差隻有他能看見,但若是以後有别的人住進來這間房子裡就不再是這樣了。
不知為何,那一刻楚燼向來沉着冷靜的内心第一次如飓風過海般狂波驟起,心裡向上蔓延開一縷類似占有欲的情緒,這些情緒并不是來得毫無厘頭,它更像是從靈魂深處被喚醒,内裡一直壓抑的強大獸性在身體裡叫嚣着。
楚燼眸色不自覺幽深了幾分,一時間晃了心緒,直到沈則随出聲問道:“怎麼了嗎?”
楚燼眼底驟然重歸一片甯靜,思潮平息:“啊,哦,沒什麼,就是到時候阿姨的工資還是我來付吧,畢竟是我要請的。”
沈則随反駁着說:“可這阿姨是因為我才需要請的,而且我住在你家裡你還沒有收過我房租,這已經很不合理了。”
楚燼反問:“哪裡不合理了?是我主動讓你住進來的,又不是你主動,更何況什麼你家我家,你住在這裡這裡就是你家了。”
換做平常,沈則随已經妥協了,唯獨這次沈則随分外倔強,依舊堅持道:“這兩者性質不一樣,反正請阿姨的錢由我來付,我也很早就說過了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窮。”
楚燼從來沒有覺得沈則随窮,不過楚燼見沈則随如此執着,到底還是松口了:“好吧,小富爺,請阿姨的錢你來付,我給你找人,這下可以了嗎?”
沈則随:“可以。”
“現在快吃飯吧,菜快涼了,吃完飯早點去睡覺休息,碗放在桌上就行。”說着楚燼欲從椅子上站起來。
沈則随主動請纓道:“今天的碗我來洗吧,前幾天一直都是你洗的,今天換我吧。”
楚燼起身的動作一頓,他反射弧并不慢,相反他很早就察覺到了今晚沈則随的異常,又是主動來廚房幫忙,又是與他争阿姨的工資付費,現在連誰來洗碗都要争了,似乎鐵了心想要與他劃清一些界限。
楚燼單手撐着桌面,自高而下地俯視着沈則随,楚燼向來不是一個喜歡藏着掖着的人,有事向來喜歡直接問,這次也一樣。
他問:“你今天怎麼了?”
沈則随無辜擡頭:“什麼怎麼了?”
楚燼知道沈則随在跟自己裝傻,剛想戳穿這人低頭恰好又與這人的雙眸對視了正着,淺淡而澄澈如同深海裡埋藏的明珠,明亮并散發着神秘的色彩,勾引着人徹底陷于這雙眼中,楚燼就是陷落的人之一,并且對視一次就陷進去一次,百發百中。
得,又敗了。
楚燼追問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裡,他知道這人不想回答,所以最後還是沒問出來,隻說:“沒什麼,家裡有洗碗機,你不用洗碗,放那裡就好了,至于找阿姨的事等你回來再說,可以嗎?”
沈則随:“可以。”
楚燼:“行,你記得早點休息。”
沈則随:“你也是,晚安。”
楚燼:“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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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六點。
楚燼坐在沙發上喝着咖啡,目光時不時地瞥向三樓。
過了十分鐘,那扇緊閉的房門還沒有半絲欲打開的動靜,楚燼看了看手表最後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咖啡,走上三樓。
楚燼站在門口處敲了敲門,等了好幾分鐘還是不見有人來開門。
楚燼低語道:“醒了嗎?”
無人回應,讓人不免有些擔心。
楚燼試探問道:“我直接進來了?”
依舊無人回應。
都是男的,顧慮倒是沒那麼大。
楚燼不再猶豫,用手握住門把向下壓試着推開房門,幸好門沒有反鎖,直接就打開了。
房間裡一片靜谧,幾乎落針可聞,卧室裡的遮光窗簾被人拉上了,所以裡面沒什麼光線,一片昏暗,但也能看得清路。
明明是想着來叫醒這人的,楚燼卻下意識放輕腳步,生怕吵醒房間裡還在安睡的人。
房間正中央擺放的兩米大床上被子中間隆起一個明顯的弧度,很小一團,完全不像是沈則随正常看起來的身形,更像是這人是蜷縮成一團在睡覺的。
楚燼輕步走上前去,發現這人果然是屈膝着睡的,半邊臉還埋在綿軟蓬松的被子裡,隻露出一雙輕阖着的雙眼,長而微卷的睫毛輕垂着,睡顔安靜又甯和。
不由地,楚燼被這一幕觸動到了。
楚燼已然走到床邊,想看看這人能不能自己醒,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明明之前在車上睡覺一停就醒的人,如今在卧室裡卻是怎麼也吵不醒,像是這人放下了所有的防備,完全地相信自己所處在一個安全樂園裡。
楚燼微微俯身上前,問:“還不醒嗎?到時間了。”說着楚燼碰了碰沈則随搭在枕邊的手,剛一碰到那人的指尖楚燼的手指就措不及防地被抓住了。
楚燼觸碰的動作立馬頓住了,一時間忘了掙脫,任由沈則随抓着。
哪怕沈則随還在被窩裡,但他的手卻還是涼的,不知是不是一晚上放在被窩外被凍的原因,楚燼的溫度則與沈則随截然相反,一天到晚指尖都是滾燙的厲害。
于是沈則随的手心冰涼的溫度被燙得消減幾分,由于這抹滾燙太過突兀,尚在睡夢中的沈則随也察覺到這抹溫度不屬于自己,握着指尖的手心下意識松開了,轉瞬即逝。
楚燼見沈則随松開了自己的手,心裡微不可察地泛起一股失落,又很快被理智擺平。
一直閉眼安睡的人也終于有了欲醒來的趨勢,長睫輕顫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
楚燼看見這人睜眼了,語氣泛着明顯的笑意和調侃意味,問:“醒了?再不醒就真的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