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珩收下阿芙贈得玉葫蘆,掂量着葫蘆的分量,眉峰緊簇,皇帝看上的不是宮人,而是先帝婕妤,又是自己選得主子,這對他來說有些難辦。
隻是領了任務,隻能硬着頭皮完成交差,太婕妤看似什麼都不缺,實際在這宮中猶如水面浮萍。
他當選攻心。
……
蘭珩走後,阿芙想起自己的藥方和披風在他手上,棠兒在身側,她隻能打消追上去的想法。
進了屋子,她背對門,張口訓斥道:“大膽奴才,還不給本婕妤跪下!”
瑤草被吓了一跳,身體反應比腦子快,先跪在地上,才敢慢慢回想自己今日做了什麼事,又是哪件事惹了主子生氣。
阿芙轉過身,剛想好好盤問這膽大包天的宮女,就見瑤草一人跪在地上。
“你跪着做什麼,還不快些起來。”阿芙拉起她,“棠兒呢,她人又跑去哪了。”
她作為先帝後妃,見着皇帝王爺本該避嫌,棠兒非但沒提醒她,反而在她發覺後,還攔着她不準她離開,鬧到皇帝親自來尋她,叫她左右不是。
“剛剛還見她跟在主子身後,不過她不在主子房中伺候,難不成還在外邊。”瑤草出去看了圈,并沒有棠兒的人影。
關上門的那刻她也來了脾氣,棠兒仗着是太後宮裡出來,在她們院子裡什麼活也不做,她一人總會照顧不周,許多事還跟從前一樣,壺中茶沒了、寫字時墨水幹了,還需阿芙自己動手操弄。
她又不是那些沒血沒肉的暗衛,人皆有三急,總不能讓她在屋子裡失态,又或是躺在主子的床榻上休養。
“太後娘娘重視主子,她還敢在太後眼皮子底下對主子不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瑤草憤憤道,“下次太後問起,奴婢可要好好數落,讓太後主持公道。”
瑤草越說越委屈,說到底是面上風光了些,可裡子還是一團糟。阿芙比之先前心平氣和的許多,招手要她過來,“别站着了,你坐我邊上來。”
幾日下來,她心裡跟明鏡一樣,有時候無非揣着明白裝糊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棠兒的主子是太後,她在太後心裡的份量并沒多重。
人為利益來往,之前她身上沒有利益,太後會讓宮人問候幾句,卻不會為她多心。
柳明熙再不知分寸,也隻會讓她難堪一陣子。當她又有了利益,太後會命宮人來看一遭,受了整整一月苦楚,太後的幌子明示在她眼前,她受苦時會埋怨,但所謂的“真相”擺在眼前,她又會感激不盡。
因為太後實在太忙,她還幫她解了多日的困境苦楚。
阿芙:“這些話,萬不可在太後面前多嘴。”
瑤草點頭:“奴婢知曉了。”
這兩日天氣好,尚功居司寶送來瓷器,張太妃請了留在長信宮的主子到福臨殿觀賞。
美其名曰讓到場的姐妹們一塊挑選,阿芙位分低,和同住在院子裡的三位太婕妤一塊去。
不過三人更親密些,陣仗也更排面,阿芙落後一步在後邊。
到了福臨殿,兩側各擺了一排鼓架,上邊放了各種瓷器,裡面倒了水,插了花。
阿芙身份低賤,民間女子出身,和留下來的太妃們沒有交集,尋了一個地方坐下歇腳。瑤草見她面前沒有茶和點心,飛快地看了眼人群,鎖定在兩張空位置的茶點上,提着裙子走了過去。
上邊張太妃正熱絡地張羅,和身邊人攀談,阿芙盡力豎起耳朵,從她們隻言片語中捕捉消息。
比如這些瓷器是暄王爺所送,張太妃出身将門勳貴,侄女馬上要入宮,賜了封号為純,入主瑤華宮曲台殿,為三妃之一。
曲江張氏一族顯赫,但幾代皇後都出自京兆杜氏,杜氏連出幾任宰相,官拜三公。
論家世,在場的無人能比過太後和皇後。
“啪嚓——”
半人高的柴窯青花百合瓶狠狠砸在地上,青花色的瓷片勻着水珠揮在空中,濺在栽絨三彩萬壽山景地毯上。
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斜着身子,倒在碎片中,無端有了分荒涼、凄慘的意思。
一聲呵斥,滿殿宮人跪了一地。
阿芙顧不得被碎片濺傷的腳腕,緊緊望着跪在中央瑟瑟發抖的女子,她想出聲,她想辯解。
張太妃手中的杯盞脫落,狠狠往那擔驚受怕的宮人身上砸。
最終,茶水打濕了藕色素衣,阿芙重重跌坐在地上,幸好她坐在離殿門不團的位置,披風未脫,碎片壓在身上并未有多大痛感。
“謝若芙,你好大的膽子!”張太妃重重拍打桌子。
阿芙站起來來不卑不亢:“人多眼雜,花瓶落地論責任,她三人皆有過錯,若論這錯事的大小,這些個抱着花瓶的婢子偏偏往人多的地方擠,我瞧她幾人是有心想毀了這瓶子,論罪,她二人當屬責任之罪,剩下五人次之,瑤草有錯,她錯在想替我拿茶水和點心,被她七人有心排擠,避讓多次,最終被堵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