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宮中向來膽小,宮中人都說這位婉主子是柿子做得,任其搓扁揉圓,哪裡像今日說了這麼多話。
瑤草眼含淚水,心中委屈盡被阿芙說了出來,她跪直了腰闆,鄭重道:“太妃娘娘明鑒,奴婢并非有意走到中央,而是她們五人手裡搬了瓷器,又繞在奴婢身邊,奴婢為了避讓才會被趕到中間,請娘娘明鑒。”
“滿口胡言。”張太妃冷笑一聲,“她們拿着瓷器好好辦着差事,主子在上還敢故意陷害你一個宮女不成?”
阿芙沉默了一瞬,好像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她出身不好,位分不高,這會又開始想,若是先帝熬到了開春,她成了婉妃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将這胡言亂語的婢子拖下去,杖責二十。”張太妃端坐在椅子上,悠閑擺弄手腕上的镯子,哼笑着。
像是随意處置一隻小貓小狗。
“不!不要……主子救我!”瑤草被吓得霎時癱在碎片上,顧不得地上布滿碎渣深深刺進血肉中,落下了紅梅。
阿芙攔住湧上來的太監,将瑤草護在身下,福臨殿很快亂作一團,宮人上前拉開她,瑤草被太監拖拽着,任憑阿芙怎麼掙紮,在她們眼中都不過笑話。
柳明熙隻覺得痛快,嗤笑道:“她當初害了臣妾的孩子,皇上為了保下她,稱是臣妾自己吃壞了東西,時至今日,原來她也會傷心害怕。”
阿芙猛然擡頭,沖向柳明熙那廂,被宮人嬷嬷攔腰擋住,阿芙問她:“我何時害了你的孩子?”
柳明熙微微錯愕,偏過頭說:“死到臨頭還嘴硬,也就先帝會上當受騙。”
阿芙來不及管她,又回過頭,妄圖拉住瑤草的手,奈何懸殊過大,她氣得左右捶打身邊宮人,眼淚流了滿面,幾次都是徒勞。
“皇上、太後娘娘到——”太監嗓音細長尖銳。
混戰間被這一聲安緩下來,殿中的人紛紛起身行禮問安。
太後進殿後氣得将要嘔血,皇帝在邊上,真是看足了先帝後宮的笑話!
“發生什麼事了?”潇霁光示意宮人扶起阿芙。
蘭珩已經快速上前,攙扶着阿芙去側殿重新洗漱,哪知阿芙跪在皇帝腳前,叩俯在地上,哭着懇求道:“請皇上為妾身做主,救下妾身的貼身婢女!”
瑤草那邊,聽到動靜甩開禁锢她的太監,跌跌撞撞爬到阿芙邊上,将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主仆二人在這翠羽明珠中格格不入,顯得異常狼狽。
太後震驚之後,臉上青紅交織,張太妃年過三十,竟還和一個十七歲的姑娘一般見識!
不管從前多少恩怨,進了長信宮就該消停。
太後說:“讓皇帝看笑話了。”
場内都是長輩,潇霁光擺手說了聲“無事。”這事他插不了手,太後臉面無光,讓松風和棠兒先送阿芙二人回去,勸走皇帝後,自在殿中發了火,但到底也沒下懲戒。
……
松風請了太醫,阿芙身上都是皮外傷,胳膊上被掐出幾道青紫,瑤草傷得就要重些,又險些哭斷腸,敷過藥後,阿芙便拿了銀子請太醫為瑤草醫治。
蘭珩來時,阿芙正摩挲手中繡了牡丹花紋樣的帕子,用剪子剪碎,掉了滿地。
他将碎布一片一片撿起,殘缺的牡丹仔細分辨,還能見其樣貌。
蘭珩說:“婉主子正躲在房中,一個人不甘呢。”
阿芙瞪大了瞳孔,撿起剩下的碎布:“我累了,替我轉告皇上,我無礙。”
蘭珩從懷中掏出藥方放在桌上:“奴才今日不是為皇上來。”
阿芙收起藥方,聽他說:“奴才今日是為主子來。”
他面容慘白,眉心一點朱砂異常耀眼,他帶着太監該有的陰柔面相,瞧得年紀很輕。
蘭珩道:“奴才今年十九。”
阿芙被他逗笑,漂亮的桃花眼半斂,心下不免苦澀,倚在引枕上,“你是來毛遂自薦的?膽子可真大。”
蘭珩順着她:“是,奴才是來毛遂自薦,也是鬥膽與婉主子合作。”
阿芙笑容淡了許多:“公公要我做什麼。”
“婉主子膚如凝脂,尚服局新制了件湖藍色的衣裳,奴才讓她們明日送來。”蘭珩跪在她手邊,擡起頭将自己奉上,“大後日春日明媚,芙蕖亭前,前些日剛栽了新鮮荷花,亭子中央有把琴。”
他的意思過于明顯,阿芙避開他:“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