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先帝最喜愛的兩個女子是誰,宮中人皆說是出自瑤華宮。
兩位寵妃,一位更為當今天子生母,若非當年的事實在不光彩,到如今來也該是聖母皇太後。
張太妃用了手段,将自己親侄女安排在瑤華宮,人少清淨,居住的殿宇奢華不亞鳳儀宮,盡顯寵妃身份。
瑤華宮又離禦花園和太液池的距離不遠,隻是近來不少流言在宮中流傳。
“皇上在一個月前,曾路過瑤華宮時,被清音閣琴樓裡的琴聲吸引,據說皇上是見了那宮人的面目,隻是夜色太黑,宮女又走得匆忙,這才沒記住臉,第二日便見了瑤華宮全部的宮人,不過這些宮人都非皇上見到的那位,這事擱久了也便不了了之。”太監如實禀報。
華月說道:“這事都已經不了了之,那宮人還能在太液池等到皇上,讓皇上下朝就去聽她彈琴,可見是個有手段的。”
“若真有手段,早就做了妃子,還能在太液池偷摸着給皇上賣藝,每日受凍挨冷。”彩月說,“主子不必擔心,皇上隻是近來新鮮,等新鮮勁過了,心回到了後宮,還怕争不了寵麼。”
宮裡漸有風聲起,卷得太大,好似猜透了會有這麼一出戲。
純妃褪下腕上的镯子,抛給太監,倚在美人榻上懶懶道:“皇上和那宮人在太液池隻是聽聽曲子?說到底緣從瑤華宮起,你且細細與本宮說來,皇上和她,還做了哪些事。”
太監收下玉镯,拿在手上掖在手心裡,身子前傾往純妃面前湊了幾分,純妃遣退殿中宮人,太監壓着聲道:“回娘娘的話,每日皇上與那位姑娘見面,奴才們都隻能遠遠瞧着,不過從遠處看,可以看見她衣裳每日都穿得單薄,所以皇上每日都會贈她一件披風,親自披在肩頭上。”
從遠處瞧,真真郎情妾意。
華月又給了一塊銀錠,太監接着說:“奴才還知皇上命尚服局置辦了好幾身新衣,顔色都偏向那位姑娘的喜好,不過奴才想,皇上隻是聽聽曲子而已,這些新衣首飾當都是給娘娘們的。”
華月說:“皇上每日下朝之後便會去太液池,那宮人呢。”
太監說得詳細:“皇上下朝用過早膳後才會去,莫約是辰末的時候,那位姑娘會提前一刻鐘到那。”
純妃揮手讓華月送太監出宮,正巧碰上蘭珩。
作為禦前太監,行走各宮都是為皇帝差遣。
出來的太監見着蘭珩,恭恭敬敬喊了句蘭公公,華月跟着喚道:“蘭公公今日來是為何事,可需到曲台殿吃杯茶再走。”
他手裡沒拿東西,身後也沒太監跟着,顯然不是來給純妃送東西。
蘭珩來是為了添把火,抑着雙眸子,稍稍擡眸與她說:“咱家奉皇上的命令來,瞧瞧清音閣内能否劈開一塊地,用來種芙蓉。”
他此來目的明顯,華月還要打聽,被蘭珩笑着回堵:“姑娘,咱家還有差事在身,實在不好多留,若晚回了皇上還要怪罪,娘娘若有事,讓娘娘暫等午後再找皇上不遲。”
華月不死心跟上他,礙不住蘭珩腳程實在太快,隻能拽住原先的太監,“皇上現在還在太液池?”
太監說:“這兩日是多留了片刻,華姑娘,奴才還需交差,便先回去了。”
華月回到殿中,與純妃細細說起。
“皇上要将她安排在瑤華宮裡頭。”純妃少了先前的冷靜,轉念一想,“她想要來,便讓她來,放在本宮眼皮子底下,倒看看她一個宮人,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不過她既然要住進來,本宮也要知根知底,等明兒便去瞧瞧,是什麼好顔色能把皇上迷得心都勾走了。”
……
早春有百花暖潮浮動,芙蕖亭前濕氣氤氲,輕紗朦胧,隻見一片荷花池若隐若現,輕搖身下枝,碧葉成浪。
阿芙今日擇了天水碧襦裙,即便已是春日,但着春衫還耐不住寒,更要在青石上跪坐半日,回到屋子裡實在受不住寒。
她平日會用蘭珩送得護膝,跪下半日也不見事,但今兒依照他的計劃用不上,多為要阿芙“犧牲”下,嫁禍于那位妃子。
亭子中已有人等待,阿芙特意多停留了片刻,慢慢挪到九曲連廊。
她走得慢,她不想太過辛苦自己,平白多受點罪用,她隻要潇霁光的心疼,這便足夠了。
純妃等候已有多時,見着慢慢挪動的阿芙也不多廢話,讓彩月直接将人“請”了過來。
芙蓉面如桃花,柳葉眉彎入畫。
她這張臉實在好看,被彩月推搡進亭子中,睫羽上已沾了晶瑩淚珠,被純妃的護甲勾着擡起頭時,實在可憐。
“一個宮人打扮得如此花哨,本宮見了都要心疼,但宮中自有宮歸,若人人都以為得了皇上青睐,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是不是宮中沒了伺候人的奴才,皆是自以為是的‘主子’?”
阿芙與她對視着,笑容和熙,似一朵綻放的花,“我想娘娘誤會了。”
她的嗓音軟綿,咬下字的那刻清脆悅耳,脆生生地響在純妃的耳畔。
純妃隻帶了貼身婢女在身側,反觀阿芙,孤身一人,宛若羊入虎口,難以逃生。
她慣愛示弱,她是宮裡最怯弱、溫順、沒有脾性的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