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目前最看重的事,莫過于柳明熙。
她太想知道,雖說從前過往皆該忘卻,但有些事落在心裡她放不下,她要知道這個答案,确定她放在心中的答案,并非是她所想這般。
其實早早明白太後為人,但雛鳥情結救命恩情,她一直在诓騙自己。
佟真言搖頭,倒掉茶盞中的茶水,倒扣在紙上。
茶水染了墨汁,字迹逐漸模糊,佟真言思考片刻,将沾了茶水的宣紙小心折好,放在蠟燭上,點燃宣紙的一角。
宣紙被丢入香爐中,有火焰從镂空中探出,很快燃燒殆盡,化為灰煙。
她撿回一條命,她承過蘭珩的情,但還沒到賣命的地步。
阿芙霎時明白,确證了心中的答案。
“我知曉了,姑姑不說,我也該明白的。”
幼鳥總有成長的一天,她溫和笑着,一雙眸子中的笑意不見眼底。
佟真言默了一瞬,換了一張紙,接着寫上:奴婢或許會錯了意,主子息怒。
“許是吧。”冰冷的觸感蔓延在身,阿芙淡然笑着。
紙上來得話生硬,她許久不與人交道,早忘了哄主子高興的話,每每到各宮,也是一同去的姐妹嘴甜領了賞賜,她則站在邊上。
她面容本身柔和,隻是時常闆着臉,靜靜站在一旁,久而久之變了面相,大夥知她說不出話,隻能通過紙筆交談,許多事不再避諱她。
但也因她說不出話,隻能幹巴巴聽着,二十四司的女官與她并不相熟。
她無趣、古闆、年紀漸長。
她是宮中最無趣的姑姑。
她最後幹巴巴寫上:容華不要多想。
阿芙了然,在宮中最重要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她做了三年的糊塗人,身在囫囵中,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沒有權力空有寵愛,唯有明哲保身,選擇一棵大樹而栖,再多得怨言也隻能咬進肚子裡。
回去的路上異常沉重,佘美人已經回宮,桌案上留下幾張繡了花的帕子。
阿芙遣散屋内的人,隻留绮山一人,“姑姑是宮中的老人,你是貴妃從前的宮人,我自敬重你。”
绮山道:“奴婢奉命侍奉主子,自盡其責忠于主子。”
“姑姑今日聽了許多話,你是瑤華宮的掌事姑姑,自該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這些不用我多說,皇上坐擁天下,後宮的妃子、宮人,哪個不是皇上的人。”阿芙稍一頓,“隻人往高處走,姑姑不管背地裡做了什麼事,明面上都是我的人,你能幸免留下,想來不是貴妃身邊得力的宮人,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當年目睹了全程的宮人。”
绮山微微一愣,随後低下頭:“主子聰慧,但當年的事,奴婢的确不好說,也不能說。”
“不過主子與奴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皇上那,奴婢有自己的答複,從始至終,不會出賣主子半分。”
貴妃是位溫婉的人,但绮山隻是三等宮女,沒在殿内伺候,隻做灑水修剪花枝的活。
她對這位主子并沒有多麼深刻的印象。
阿芙拆開佟真言贈得香囊,裡邊字條上的字,和她所想一般無二。
……
五月榴花妖豔,柳枝潤濕低垂,已然有了夏日的景氣。
這些日中,阿芙的父親、兄長升了官,品級不高,好歹以後升官都有了盼頭。
謝家來信,要她好好伺候皇帝,待來年選秀,托謝荷進宮。
選秀都是未知數,怎麼說也要為宣帝守孝三年,待三年後,再大選世家和民間的女子入宮。
三年的時間,老人成了高位妃,若相處的和平,自然沾滿高位,各成一派。
這日,淡玉送了一件彤管色衣裙來,她道:“娘娘知曉容華不喜張揚,特意選了這件顔色來。”
雲錦色澤光麗,有“寸錦寸金”之稱。
彤管色明豔俏麗,卻不會奪目張揚。
是個不會出錯,又容易眼前一亮的顔色。
阿芙喜道:“還需淡玉姑娘先替我謝娘娘好意,等我明日再去給娘娘請安。”
杜皇後對她沒有惡意,對她而言,加在身上的是愧歉,這份愧歉并不屬于她。
淡玉笑:“明日是賞花宴,德慶、和毓、懷毓三位長公主将會回宮,娘娘等着容華去陪她說說話,好叫她在宴上不會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