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隻有這兒有光。
“皇上不愛柔音,她有端儀貴妃的影子。”皇後嗓音嘶啞。
阿芙站在離她一米遠的位置。
“你、蓉妃、佘小儀還有舒小儀都有貴妃的影子,不過這麼多人中,你最像了。貴妃娘娘是膽子小,那會我在姑母膝下,她是正兒八經的主子,我隻是宮裡的客人,她待我客客氣氣,每次見到我都要喚我杜小姐,若非宮人攔着,她也是要向我行禮的。”
阿芙進宮時也是處處謹慎,因為幼時的原因,哪怕是現在,也改不了這個毛病。
旁人都說寵妃仗着帝王寵愛是嚣張的,她不一樣,她哪怕獨得宮裡的頭一份,也不敢做半點出格的事。
“皇上恨我,是因為姑母害死了貴妃,當初的朱小儀背下了這口鍋,天下哪有不漏風的牆,皇上早早就知曉了,但他不肯承認,隻能把一切怨,一切恨加冕在本宮身上。”
杜皇後仰靠着閉上眸子,露出釋然的表情,“柔音姑娘,她是個可憐人,成全了皇上深情的美名,結果連半點好處都沒撈着。”
“他心狠得很,可憐柔音不離不棄,陪他過完了苦日子,到頭來隻是一個宮女,生前還是生後,隻得了幾錠銀子。”
杜皇後雙手撐着床闆,她想要從榻上起來。
阿芙又往後退一小步,盡量和她保持距離,她現在瞧得狀态很差,随時都有可能傷着人。
阿芙記得人在最後一刻會有無窮力量。
不過杜皇後剛坐起來一點,又重新倒了回去,她瞧得是日薄西山,隻剩最後一點力氣。
默了許久,阿芙将心裡話問出:“臣妾擔心娘娘,今天晚上才回來叨擾您清靜,那民間來得大夫都是無用嗎。”
太後都好了許多,皇後怎會比太後病得還厲害呢。
杜皇後苦澀一笑,搖着頭道:“都是人精,哪裡敢說真話。本宮手下宮人這般多,一個個還不是死死瞞着,現在能信得過的,隻有青玉、淡玉兩人。”
起先她也以為是藥的緣故,但每次送到司藥司,送回來都說無事,幾次下來,她也不敢再用其他宮女,隻信得過兩位心腹。
青玉和淡玉都是她從家中帶出來的侍女,對她忠心耿耿,這幾日為了照顧她,她們兩人自己也累垮了。
杜皇後知曉自己大限将至,果然如那些宮人所料,冬天太過漫長,她身子掏空,是等不到這個春天了。
“你能來本宮就很高興,當初謹妃和安妃來時,我精神還算好,認為隻是小病,過幾日就無事了,哪裡知道越來越重,壓根不見好。”她自嘲一笑,“現在唯一放不下的,隻有我的小公主,皇上還沒給她賜名,百日禮還沒舉行,本宮放心不下,現在喘着一口氣,好像就是為了她。”
“但我堅持不住了,我擔心她到了英華殿沒有娘親照顧會受欺負,我想請你幫我照顧我的女兒,”杜皇後說。
“你還有身孕在身,冬日晚點寒涼,快些回去吧。”
阿芙站在原地許久,她聽到這句話,動了動雙腿,有些僵硬發麻,皇後重新阖上眸子,借着火光,他發現皇後手邊的小幾上還有一碗濃稠烏黑的藥。
阿芙壯着膽子走上前,小幾上的藥已經涼了,她捧起藥碗,動靜不小引來皇後注意,僅僅是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這碗藥放了許久,阿芙不拿,她也會讓淡玉拿走。
“你若是懷疑,就幫本宮問問。”
阿芙點頭:“皇後娘娘寬和大度,宮中人無一不信服娘娘,臣妾會幫您查清楚的。”
杜皇後失笑,她眸光堅定,不像是玩笑,擺了擺手,道:“皇上疑心重,快些回去吧。”
阿芙帶着藥要離開,回到清音閣,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穩。
直到寅時三刻,鳳儀宮傳來噩耗,皇城鐘聲響起。
承德三年冬,皇後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