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第二日便領了人進宮。可再回來時,卻隻餘章有為一個,和新選入府的醫女劉氏,又請章有為帶話,道她還要在宮裡多待個一兩日才回。
“……劉氏?”
元嘉眉梢一挑。
“說是劉司藥的族妹,”紅珠正往前者的傷口處塗抹藥水,聞言答道,“得劉司藥舉薦,前兩年也進了宮做醫女。”
元嘉輕笑一聲,不再追問。
想是紅玉把話說得狠了,那劉司藥為證無辜,便将自家族妹送了來,以作示好。
“是個穩當的就行,”元嘉端起放在手邊的杯盞,湊近嘴邊啜飲了一口,“最要緊的,是能安心留在暢和館侍奉好衛良媛,旁的都不重要。”
“女君放心,劉家幾代都是從醫的好手,這位劉醫女既是劉司藥的族妹,醫術上定是妥帖的。”
紅珠将最後一點藥塗抹幹淨,這才擱下瓷瓶。略微回憶了下,又将自己從宮裡聽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與元嘉知道,“劉司藥的父親便是太醫署出身,如今又進了位族妹,想是她們家在為下一任的司藥謀算着呢。如此,定不會讓劉醫女在咱們這兒失了穩當。”
元嘉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原以為皇宮就是後妃嫔禦居住所在,卻不想連女官之間也多有粘連。
“既是培養着做下一任司藥的,來咱們府裡豈不屈才?”
元嘉又問道。
“劉司藥正值盛年,底下的典藥、掌藥也都是齊全的。宮裡頭那麼多人,與其叫自家族妹在女史的位子上熬着,還不如來咱們這兒。将來再回去,說是侍奉過儲君的,劉司藥想要提拔,也容易許多。”
紅珠倒似看慣了這些般,元嘉甫一問話,立刻便回答起來。
“如此,這司藥的位子,不就在她劉家人的手裡來回轉着了?”
元嘉擡手撐住下颌,看似漫不經心般開口。
“便是在劉家手裡轉着,也得有真本事,叫司藥司上下信服才行,否則也是待不長久的。”紅珠微微一笑,“如今的阮尚服,便是自兩任尚服的沈家手裡接過尚服局的。”
“不避親眷,還能讓底下人信服……聽着倒像是舉薦與考核兼而有之了?”
“正是呢,”紅珠笑着點頭,“這樣選出來的也不是些屍位素餐之徒,便是一家出來的,真本事擺在那裡,大家也還是願意聽候差遣的。”
見元嘉似乎對這些頗感興趣,紅珠便又撿着女官的考核升遷,一點點說與元嘉聽。前者歪着頭,思緒卻有些飄散了,手也無意識地搭住杯蓋,指腹不住地摩挲着。
自然,也就沒有瞧見正在一旁收拾藥瓶的章辛夷的眼裡陡然迸出的光。
……
紅玉是在第三日午後回來的。
和她一起的,還有失蹤了七日的李醫女的消息。
“……人沒了?”
元嘉看向紅玉,眼中既有錯愕,又帶着幾分明顯的難以置信。片刻後,才勉強穩住心神,開始詢問起其中的不對勁來。
“是,”紅玉也抿着嘴,“說是給貴人煎藥時出了差錯,當日便被發落去了掖庭。”
元嘉擰着眉,“她是回去述差的,怎麼還會被留在宮裡煎藥?”
“說是李醫女回宮那日,恰逢司藥司為各宮分送防暑熱的藥劑,人手實在不夠,尋常宮女又分辨不出藥材,她們也不放心,便讓李醫女一并撿藥幫着熬煮了些。”
紅玉頓了一下,“結果某位貴人用了司藥司送去的藥劑後,身上竟出現了大片紅疹,送藥的宮女當場便被罰進了掖庭。後來再一查,發現竟是李醫女撿的藥和熬煮的,便也被關進去了……”
“隻是關進去了?”元嘉問道,“人又是怎麼沒的。”
“說是原隻想小懲大誡,讓李醫女受些皮肉之苦長長記性,”紅玉帶着幾分遲疑與遮掩,“誰知卻在掖庭的記檔中翻到了李醫女從前犯下的過錯……竟也發生過不辨藥材、胡亂配藥的事情,還不止一次。偏她在司藥司的次次考核中都是乙等以上,再往下查,便牽扯出更多的人了。”
紅玉的眼中有些驚懼,“原來這李氏是經人舉薦進的宮,舉薦的人收了好處,又幫着四下打點了不少。本意是将她分去一個油水多的地方撈些銀錢,過兩年再以犯了錯的名義将其驅趕出宮,如此神不知鬼不覺。不想這中間卻出了岔子,那李氏最後便去到了司藥司,先做了女史,又因劉司藥時常授課,一來二去的就成了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