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細細瞧了柳安沅幾眼,突然露了抹笑,認真道:“天相吉人,你與他一定會天長地老、長樂永康。”
柳安沅笑着點了頭,又恢複了一貫的快性,一邊替兩人挾菜,一邊朝歐陽沁道:“如今我也要成親了,嘉兒更是幾月前就出嫁了,咱們三人中,姊姊是最年長的,如今四方穩定,姊姊可曾想過自己的終生大事?”
歐陽沁吃了口菜,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我倒是不急,想着再等兩年,到時小弟也大了,我也可更放心些,也就好找個沉穩上進的在後方壓陣。我總歸是軍士,說不準哪日便又披甲上陣了,夫婿若是個沉得住氣的,我在前線也可更安心些。”
“是了是了,”柳安沅本也是随口一問,聽歐陽沁此言,頓時贊同道,“姊姊可是掌管數萬兵士的女将軍,尋常男子如何配得上,定得細細挑揀才行!”
歐陽沁忍不住笑出聲來,又伸出指尖往柳安沅額頭上一戳,“這話我可記下了,來日我若找不到滿意的,便賴着你替我找個不尋常的夫婿了。”
“隻要姊姊一聲令下,我定為姊姊鞍前馬後,尋個樣樣出挑的!”
柳安沅滿口答應。
這下連元嘉也忍不住了,一面搖頭失笑,一面替兩人續了滿杯的茶,打趣了幾句方又問道:“既已相中了人,那婚期可一并定下了?”
“已請相師過來瞧過了,就定在來年入秋,”柳安沅眼角眉梢俱是喜意,可很快又扁起了嘴,“隻是等過了年,我娘便不許我随便出府了。”
“這又是為何?”
歐陽沁疑惑道。
她雖生在上京,可常年便随軍隊駐紮在邊城,與兵士打交道的時間遠多于同齡女郎,自然也就對男女婚俗知之甚少了。
元嘉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了,“靖安郡主是怕你繡不完嫁衣吧!”
“……如今上京城裡,女子成婚竟都要自己做嫁衣了嗎?”
歐陽沁少有的露出幾分茫然。
“倒也不是人人都做的,”元嘉笑着解釋起來,“隻是大家都說,新嫁娘若能穿上自己繡的喜服出嫁,便可與夫婿一生一世、恩愛不疑,如此,繡嫁衣的便多了。”
歐陽沁唔了一聲,“我倒是不記得你出嫁前繡過嫁衣……”
“所以才說不是人人都做呢!”元嘉嘴角的笑意愈大,“一件嫁衣,少說也得小半年才繡的完,又是要穿出去給人瞧的,所以那些不願意費時的,或是繡技平平的,都不願意花這趟工夫,甯肯在嫁妝上多費些心思呢!”
頓了頓,又道:“我那時一應物事都要比照宮闱内制,是以不曾縫制嫁衣。”
“那照嘉兒所言,咱們的阿沅更不該縫這嫁衣了!”
歐陽沁瞥了身旁人一眼,故意打趣道。
但這話卻是再實在不過的了──柳安沅自來不擅針線,又是個耐不住性子的,如何能坐在繡架前老實繡完整面嫁衣呢?
果然,柳安沅整個人都透着不情願三個字,“我娘說謝家既誠心求娶,禮數俱全,女家自然也得鄭重以待。她既不指望我婚後能做好内主中饋的管家婦,便隻能在婚前的俗禮上下功夫了。”
二人忍俊不禁。
元嘉又道:“靖安郡主這是在磨你的性子呢。隻若是翻了年便要你待在家中繡嫁衣,那咱們豈不是要大半年都見不着面了?”
“所以我已和阿瑤說好了,過幾日與她一道回雲南,先在穆王府待幾日,再借道往周邊地界晃一圈,等回來了便安心備嫁。”
元嘉有些驚訝,可轉念一想,這才像柳安沅的性子呢,便是再緊要不過的事情,也得先高興了當下再說。這又何嘗不是靖安郡主夫婦多年疼惜的結果。
“康敏縣主要離京了?”
歐陽沁問道。
“她家小弟下月生辰,所以得回去一趟。”柳安沅嘟着嘴,“若單我一個,我爹娘他們是決計不會許我出上京的。”
“那你這次便玩個痛快,等回來了咱們再聚。”元嘉撐着下颌,陡然間想起穆瑤筝在春日宴上說過的話,頓時起了别的念頭,“上次便聽康敏縣主說起,她家弟弟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出挑。你這次若見到了,回來可得與我們好生說說,我好奇得很呢!”
“我也有此打算呢,這才專程繞去雲南的!”柳安沅撫掌而笑,原也與元嘉想到一處去了,“上次去雲南,正好趕上穆王妃帶人出門遠遊了,哪裡瞧得見好看不好看。今次再去,我非得扒着那穆小世子的肩膀細看一番不可!”
歐陽沁今日的笑意就沒從嘴角下去過,此刻又聽二人又将話題轉向了穆王府,不由得搖搖頭,手腕微動,用筷箸尖的一頭與碗壁輕輕相碰,道:“我的柳大娘子,不是說今日這餐是為我接風的嗎,這眼瞧着菜都要冷透了,到底還吃不吃呀!”
話裡帶笑,顯然不是責問,倒更像是一句促狹。
“吃吃吃,”柳安沅忙道,“這可是我提前好幾日才訂下的素齋,可不能浪費了!”
說着,又忙不疊地從碗碟中挾了口菜放至嘴中,餘溫尚存,便知歐陽沁是故意取笑,少不得又與人打鬧起來。
如此這般,等三人用好飯從廂房再出來,已然過去了快一個時辰。
柳安沅興緻不減,又領着兩人往慈恩寺内院走了一圈,期間還與不少内院沙彌合掌問好,觀其熟稔程度,當是不止來過一次。
眼見日影西垂,三人雖還有許多未說盡的話,卻也隻能各自道别,又約好來日再聚,這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