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資源缺乏，但那是從第一基地聯邦延續下來的規矩，還是最大程度地保障了居民們的醫療需求。

777撓頭思考：“房主人已經窮到無法做最簡單的大腦改造手術了嗎？”

“不應該啊，”655在櫃子後說，“她家裡的擺設每一樣都價格不菲。而且明明私自擁有一塊很珍貴的種植園，唉，她到底把植物藏哪兒去了呢？難不成還有别的房子……”

777：“可她一次治療都沒接受過哎！我前些年在黑市留下了很深的心理創傷，到現在還需要定期去醫院治療呢，她病得那樣嚴重，還在精英區生活……好不容易啊。”

777說着說着，竟替房主人感傷起來。

“光盯着一張診療單也看不出什麼來，”650放下那張泛黃的舊紙，“去樓上搜搜看。”

“還有，環境溫度在持續降低，大家記得把防護服調整成保暖模式。”

守衛們活動手腳，在650的指示下，紛紛将防護服開啟保暖模式。

655最先出發，他在雪兔任務裡留下過陰影，踩上樓梯前做了相當久的心理建設。

很快——

“隊長！卧室裡，在卧室！”

655隔着樓梯，聲音在空蕩蕩的房内回響，顯得急不可耐。

“知道了。”650回複道，瞥了一眼俞靈：“你還好麼？”

俞靈此刻站在溫序身後，防護服僅露出的一小塊皮膚也被擋得嚴嚴實實，她挪開一點位置，眼睛注視向650，說：“我挺好的。”

雖然掌心裡的陰影并不滿足，但她感覺體内的能量更充沛了。

仿佛有什麼在源源不斷地給她注入能量，就像是電腦系統每次的優化升級一樣，她感覺手腳更靈活了。

溫序始終擋在她身前，等650走開後，才緩緩挪到她身後來。

“真的還好？”他學着650的語氣，又問了一遍。

“當然。”俞靈扭了扭脖子，沖他笑了一下：“除了心情不好，其它都挺好的。”

“融合芯片，清除病毒。你看起來像個行走的程序修複儀，”溫序打量着她的表情說，“下個芯片最好不要再用這種方式融合了，不是所有芯片都能提升你的能力。”

兩雙漆黑的眼睛對視，相觸的刹那宛若行星碰撞。

“謝謝關心，我還消受得了。”

俞靈先一步錯開視線，故作輕松地翻上樓梯：“而且，你可要努力一點，這樣我才會考慮要不要跟你達成長期合作。”

“看起來，想找你合作的對象有很多，”溫序斂了下眉，“都是我的競争對手麼？”

“那不然呢？你現在連我的老東家都比不上，更别提新加入的了。”俞靈一時嘴快，意識到自己透露了多餘的信息，止住了話音。

她轉而說道：“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畢竟，剛才在空間裡看到的花園，确實漂亮得不像話。如果被污染了豈不是很可——”

可惜的“惜”字咬在嘴邊，像是被什麼給凍住了。

俞靈正踏上最後一級台階，入目便是大片盛開的鮮紅花朵，一株株散發着露水的氣息，明明沒有風，卻在無形搖曳。

守衛們也都被這壯觀的景象吓到失語，650還算清醒，很快便意識到，土壤裡的鮮紅并不僅僅是花朵映襯的顔色。

還有一股細微的鐵鏽味，像是……血。

不僅僅是花叢中傳來的，還有一整面血紅色的牆。

牆上鋪滿了紅色的字體，像是主人生生用沾了血的手掌抹上去的，潦草又淩亂。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她那麼渴望又熱烈地告誡自己，請在春天活下去。

可最終……

650撥開叢叢玫瑰，露出地上平靜的人臉。

白色的長裙被染透了，暈開淡淡的粉與黃。

女人表情如安睡那般平靜，嘴角隐隐含着一抹笑意。

她把春天種在了自己的房子裡。

随後，在鮮花擁簇中無牽無挂地離開這個世界。

“别愣着，她還有呼吸，先救人！”655急促地喘着氣，沖後面趕過來的人喊道。

777抱着醫療箱，跌跌撞撞撲到花叢中央。

女人冰冷的四肢被擡起，捏住帶刺藤蔓的手指被綁上急救儀器。

俞靈沉默地盯着這混亂的一切，不知是誰大聲喊着，注意别踩到植物。

隊長650神色焦急，一直在撥打通訊器，看樣子是在跟中心指揮台聯絡。

畢竟，這裡盛開着好大一片天然玫瑰。

與之相對的，整面血色的牆上開始長起大片黑乎乎的黴斑，一團又一團，像滴進水中的墨，迅速擴散。

而窗外是尚未完全亮起的天，陰暗在逐漸消退，仿佛屋内的潮濕把黑夜都吸了進來，又滲進了牆壁裡。

第三支愈合劑被注射進女人的血管中時，她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