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睜開眼後,恢複了幾秒視線。
仍然是熟悉的花叢,多了許多隻腳,來人看上去有守衛……和别的什麼。
女人下意識要呼喚雪球,但咬了咬唇,沉默了下來。
一抹亮光掃過女人的瞳孔,耳畔是一個黃發年輕人驚喜的聲音:“她醒了!你感覺怎麼樣,能說話嗎?”
“你們……是守衛嗎?”她虛弱地問。
777重重地點了點頭:“你放心,現在是安全的。”
女人聽完這話,擡眼看向這年輕人腦袋上從防護服裡擠出的不羁的幾縷頭發,輕輕地笑了一聲。
“本來以為過了夏天就關系了,沒想到……還是會被發現。”
她說出這話時毫無悔恨之意,反倒十分平靜,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俞靈聽得手腳發麻,那種冰冷的感覺又蔓延上來了。
俞靈以為自己本應該怕的,可是她沒有,反而直接地看向女人的瞳孔,以及在女人手腕上開出來的,血紅色的花。
那朵血花在凝結後已經黯淡無光了,可以預想結痂後會留下多麼可怖的傷疤。
女人還在自說自話:“既然已經這麼晚過來了,為什麼不能再遲一點,隻要……”
“隻要再等一會兒,你就能心安理得地死去了嗎?”
俞靈終于開口,直白地問。
話音落下,她感覺自己的手臂被很多人拉住,仿佛在暗示她不要刺激一個自殺未遂的人。
但奇迹的是,俞靈問出口後,那股沉在心裡的冰冷感消散了。
女人看着滿牆的“活下去”,笑容變得有些諷刺。她臉色很蒼白,也沒有行動的力氣,隻能任由777調試儀器,把她扶到平坦的地方休息。
“不是我不想活,是……這裡不讓啊。”女人指尖輕輕點了點地面。
俞靈朝花叢中心邁了一步,感受到防護服刮過藤蔓尖刺時發出的摩擦聲,對女人說:“芯片呢?”
女人垂下眼:“在雪球身上。”
俞靈:“我說,另一部分。”
女人無奈地歎了口氣:“明明你們進來時都看到了。”
那個寫有【活下去】的木牌,寫着要人活,裡面卻布滿殺機。
650一怔,扭頭下了樓梯。
俞靈也沉默下來,每次經過風鈴旁的木牌,她都覺得有些奇怪,起初還以為那是來自文字的震懾力,現在看來,隻是對污染程序的感應。
“你知道……想在精英區慢下來生活,有多難嗎?”這聲更重的歎息,像是場哭泣。
俞靈很想說不知道,但此刻,或許是女人慘白的臉旁恰恰映着一叢太過豔麗的花朵,仿佛把她身上的全部光彩都吸收走了,那樣令人動容的悲傷……
俞靈忍了忍,決定繼續保持沉默。
“我生病了。”女人說。
俞靈:“我知道。”
女人搖搖頭,随即捂住自己沾染了血花的胸口:“我總覺得這裡很痛,痛得讓我喘不過氣來,每天每天,都痛苦得快要死去了一樣。”
“可是,去醫院檢查,我的身體指标一切正常。那為什麼我這麼難受呢?我的病跑到哪裡去了……”
俞靈眸光沉靜下來,耳邊隻剩下如哭聲一樣的歎息。
“污染程序是在這裡麼?”650消失了片刻,回來時丢過來一個木牌。
刻下木牌的時候,女人大概是真心渴望活下去的吧。
不過現在,她目光隻短暫地在木牌上停留,很快就移開了,仿佛已經不在意。
650見女人精神狀态還可以,抓緊問道:“你這污染程序從哪裡來的?”
“污染?”女人皺起眉,有些不解,“這隻是為了保護我自己做的一個封閉程序空間,它能夠自動調節節氣和明暗,沒有其他功能,更沒有你說的污染。”
650一刻不停歇地記錄,聽到停頓才擡起頭:“那污染形成的時候,你有知覺嗎?”
女人搖搖頭。
“那你說的空間程序,是誰給你的?”
“一個小研究員給我的。”
650:“能描述一下研究員的長相嗎?”
回答650的是一陣沉默。
俞靈卻有了自己的猜測,時間恰恰那麼巧合,能跟這位封閉在家的人有交集,甚至還送給她一段程序,如果不是意外出現了污染,這些舉動反而有種變相保護的味道。
至于為何要保護……
俞靈注視着這片鮮紅的玫瑰。
恐怕是為了這些花吧。
650換了個問題:“污染出現的時候你有感覺嗎?要是有的話,大概出現在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