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移開視線:“我本來沒想用,就擺在桌子上,沒幾天它就不見了,現在想想,可能當時是被雪球叼走了吧,它總喜歡跑到外面叼東西吃,什麼奇奇怪怪的都咬。”
“反正就……感覺很奇怪,後來就變成那樣了。”
650低下頭,注視自己手環上浮動的光圈,片刻後擡起頭,确認道:“撒謊的可能性幾乎為0%。”
“恐怕是雪球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跟芯片恰好融合了。”
650又在手環上操作起來,看樣子應該是打包臨時報告,順便錄制影像,不過除了她自己,别人都看不見她的全息屏。
“待會兒會有精英區的守衛來帶你離開,我想接下來的審訊不會很輕松,777,再給她一支營養劑。”650說。
“無論是什麼程序,都有被污染的風險,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我的建議是,把你知道的那位研究員的信息說出來。”
女人在650冷漠的目光中沉默了很久。
“那些都不重要……即使被污染了我也能解決,不會打擾到别人。”
女人無力地說,可能是覺得這話在守衛眼裡太過荒唐,随即又沉默下來。
俞靈目光幽沉地盯着女人灰白的臉色,血管紋路隐隐發青,像是有陰影埋在皮膚底下。
她想到奧瑞立亞的那句:“我見過一個人,和你身上的異能很像。”
——吞噬别人的異能。
即使那是被污染的。
俞靈分神了一瞬,再看過去時,女人臉頰已經恢複成病态的蒼白。
而她掌心的陰影卻忽然停止了焦躁的湧動,像是嗅不到芯片的氣息而發起愣來。
“奇怪,污染又在降低了!”盯着檢測儀的655忽然怪叫一聲。
溫序忽然說話:“本來剩的也不多了。”
他一開口便有讓周遭安靜下來的氣場,655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态度,也不敢多問,隻當是這位神秘長官做了什麼能讓污染程序消失,精英區潛伏的異能大佬有很多。
650記錄完,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如今的醫療很發達,你完全不需要受此困擾。”
“我知道,但我不想改變我的大腦。就算治療了又怎樣?能保證不複發嗎?”女人決然的态度讓650放棄了勸說。
她還在笑:“去争去搶去拼,不許哭不許鬧不許傷害自己,我連掌控自己生命的權利都不在手裡,這精英區哪裡有一點好?”
笑着笑着,淚水洶湧的從她眼底溢出。
溫序能看到所有人的信息,來之前他就已經查閱過一遍,隻不過在當時沒被重視起來,此刻,他忽然擡起眼,問:“那你當初為什麼一定要來這裡?”
他這句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650的手環發出“叮”的一聲響,随即,一片屏幕展開在守衛們眼前——是女人的生平履曆。
上面顯示,她原本是公民區的人,中途搬來了精英區。
這份跨越在很多人眼裡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如果不是時機不合适,連守衛們都想好奇地問問,這是如何做到的。
憐惜的目光轉變為驚異。
于是,憤怒從女人臉上消退了,隻剩下無窮無盡的悲傷。
“還有别的辦法嗎?自從診斷書出來後,我就異常煩躁。”
“不停地有人問我,你怎麼了,你為什麼這樣。”
“什麼都要有理由,開心要有理由,悲傷也要。”
“讨厭就是讨厭,為什麼一定要明确我的動機呢?”
“怎麼沒有在我出生時檢測出來,我有這樣不好的基因呢?”
“我隻是……厭倦了這一切而已。”
說完這些話,女人喪失了力氣,仰頭靠在牆邊。
777在一片催促中,再次給她注射了一針精神穩定劑。
”沒用的,”女人撥開他的手,“這東西我以前成箱成箱地喝,沒用。”
她說,在公民區活得也很累。
她從很小便開始學習如何在無形中搶走“同齡人”的骨頭——靠别人看不見的努力。
一刻不停地學習、訓練。
她在家庭近乎于變态的訓導種長大,成為了公民區一條出色的“獵犬”,所以跟其他人争奪精英區分配的資源時,總是又快又多。
不需要被催促,她就能精準咬住精英區投放下來的骨頭。
但她在性格上有缺陷,不同于其他獵犬,不會迎合與谄媚,生活在人群中讓她有強烈的不适感。
漸漸地,為了逼迫自己,她逐漸将不适的情感跟□□分離,每次去搶奪“骨頭”時,她的靈魂仿佛抽離,以局外人的視角去看自己如何醜陋地去搶、去争,甚至有時候會用一些肮髒的手段。
她很讨厭身為“獵犬”的自己,她的同伴也是。
所以,知道有人跟自己一樣痛苦後,她覺得還可以再忍一忍。
變故發生在一個春天。
那時候,才剛剛結束漫長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