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輕輕環住手臂，捧起地上散落的玫瑰花瓣，花汁重新染紅了她褪色的指尖。

“雪球，來世你變成植物吧。”

“小狗什麼的，最被動也最可憐了。”

“被訓練，被控制，沒有任何自由，還會被逼成壞人去搶别人的骨頭。”

但是植物不需要，風來的時候起舞，雨來的時候仰頭，太陽在就痛痛快快地曬一場，夜晚就靜靜地生根發芽。

它在的地方就是家，頭頂着天空，腳踩着大地，不用跟人說話也不用争搶什麼，隻需要安靜地、用力過完一生。

女人說這些話時，聲音有些空洞，仿佛哀悼的不僅僅是她的小狗，還有她自己。

”多美的花啊，美麗的事物都不長久。比冬天更可惡的還有夏天。”

“天氣太熱，陰晴不定，花朵太容易腐爛了。”

她躲進房子裡為自己打造的美夢，終究是要醒過來的。

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她吸引不來蝴蝶，守衛的懸浮警車要比蝴蝶更快飛來。

樓外傳來了警笛的聲音，精英區的守衛被派遣過來，與650做交接。

這些人闖進房間看到這麼一大片鮮紅的玫瑰，個個都驚訝到失去語言。

女人反而很淡定，她眸光一直在欣賞這些人驚訝的表情，仿佛在為自己種出來的花田而自豪。

655低聲嘟囔了句：“真是個瘋子。”

777緊張地去捂他的嘴：“别這麼說，她隻是生病了。”

“生病也不能合理化她犯下的罪行，她需要為此負責。”655強硬地說。

“是嗎？”女人忽然朝這裡看過來，臉上閃動着汗水反射的光，“那我覺得，這裡的所有人，都有罪。”

“明明有些生來不配活着的人可以早點結束痛苦，讓想死的人活下去，跟讓想活的人去死沒什麼區别，都是暴行。”

777被吓得劇烈一抖。

655從鼻腔裡哼出一聲輕蔑的氣音：“跟一個瘋子是說不通的。”

俞靈看着女人十分順從地配合守衛的行動，被拷上手铐時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經過這裡時，俞靈忽然叫住女人，說了句：“如果以後，你有機會出來，去城防區看看吧。”

女人抛來一個不解的目光。

俞靈語氣沒什麼波動：“你可以看看那些生來就不配的人，都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是無關基因，單純為了生存而活下去，像這些熱烈綻放的花朵一樣，蓬勃的生命。

女人回頭看了一眼她的玫瑰花叢：“你也覺得這些花很美，是嗎？”

俞靈沒有回答。

女人卻追着她的眼睛，似乎非要看出什麼來：“剛才的滋味不好受吧？融合了别人的能力，一定程度上，也會承受别人的痛苦。”

俞靈挑起眉：“你什麼時候注意到的？”

女人：“從你踏入這個空間開始，如果我還對活着這件事有那麼一點興趣，絕對會在你邁進來的那一刻吃掉你的能力。”

俞靈勾唇：“誰搶得過誰，不一定吧？”

女人卻皺起了眉：“奉勸你如果真想好好活着，出門在外還是小心點吧，别老多管閑事。跟守衛打交道對你沒半點好處。”

俞靈長長地“哦”一聲，似笑非笑地看了眼650，又看向溫序。

女人輕蔑地看着她，仿佛找到了情緒的出口：“你一定來自城防區吧？我一聞就知道。生來就隻會争搶、霸占别人資源的人，怎麼會懂我和我朋友的痛苦？我現在反而不想死了，不想給你們這些人提供一點能量。”

俞靈聳聳肩：“那祝你在監獄裡不會碰到我這種人。”

女人表情僵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跟随守衛離開了。

俞靈有點生氣，她很少參與别人的事，女人的話讓她非常後悔自己“多管了閑事”。

不過，憤怒的一點好處就是，她渾身不再感到冰冷了，血液反倒像是要燃燒起來。

溫序松開了她的手。

“你似乎有高燒症狀。”

俞靈娴熟地從包裡翻出藥劑，永生者偶爾會忽略身體上的小病小痛，但這不代表她之後不會被疾病痛苦折磨。

還是得把病毒扼殺在搖籃裡。

站太久肌肉有些酸，俞靈活動着肩膀，每次融合記憶芯片，都會感覺到疲憊。

系統遲遲沒有播報她這次獲得的能力，俞靈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污染檢測儀器和修複儀器同時在響，守衛趕來後溫序就收手了，眼眸漆黑而幽沉。

污染倒不是主要，指揮台最後肯松口聯絡精英區，是為了地上的花。

俞靈緩緩抱起雙臂，漫不經心道：“突然覺得，我好像從來沒在第九基地上生活過。”

城防區太小，基地太大。她所見到的，不過滄海一粟。

溫序眸光轉向她：“這不像你會說的話。”

俞靈：“我也挺驚訝的，誰讓這個程序空間的主人那麼多愁善感呢？搞得我心情也不好，突然就看不懂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