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說:“我當時很害怕,但是因為看到過度憤怒的媽媽,忘記了哭。”
泰莎第一次發那麼大的火,而且還是在尤金的朋友面前。
用尤金的話來說,那天是他這輩子當中最丢臉、最不堪、最厭惡妻子的一天。
因為憤怒泰莎直接把影影換下來的尿布丢進了餐桌還在沸騰的湯鍋中。
惡臭和湯汁混合的難聞氣味在室内蒸發,惹得客人們像逃離戰場一樣逃離餐廳。
“你瘋了嗎?”尤金對泰莎大吼。
泰莎氣得滿臉是淚,顫抖地說:“我瘋了?你隻管在我體内放置精/子,隻管把能夠給你創造榮譽的兒子帶回家,剩下的全都不管是嗎?”
尤金臉色變了變,礙于還有外人在場,沒有發作,而是忍着解釋道:“我這不是不擅長那些嘛,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在。”
泰莎想哭,但當時她卻笑了起來,嘴裡散着從外面帶回來的冷氣。
“呵,我出院前給你打了十個電話,要你來接我。”
尤金一怔,這才去沙發上翻找自己早就沒電的手環。
他惱羞成怒地辯解道:“昨天影影哭鬧得厲害,我一夜沒睡,哪裡還有閑心管手環啊。”
泰莎卻眯起眸質疑:“已經這麼累了,你不回房間補覺,反而邀請了一大幫人來家裡喝酒。”
尤金幹笑一聲,臉上露出鄙夷:“你不懂,就跟你總愛去超市買東西一樣,這是我們男人的消遣。”
說完他還朝門口的同事甩了個眼色,兩張泛着油光的臉默契地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晴晴就是在這個時候哭起來的。
她那麼小,被泰莎丢在沙發上,和尤金的髒衣服擠在一起,巨大的恐懼包裹着她。
哭聲吸引了尤金的注意。
他送走最後一位同事後,才露出兇煞的嘴臉來。
幾乎是狂怒一般朝泰莎吼道:“你這個瘋女人!别告訴我你把她帶回來了?我不是告訴你,把她丢到救助中心别管嗎!”
在海嘯一般的怒火中,泰莎反倒因為看見了熟悉的尤金兒冷靜下來。
“難道女兒就不是你的骨肉嗎?你真的不可理喻。”
尤金粗暴地指着沙發上的晴晴:“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家裡沒有那麼多晶石可以養她!”
“現在把她送走!否則你和她都得滾出這個家!”
說着,尤金扯着晴晴的被子,要把她丢出門。
泰莎也不知道突然從哪裡獲得的力氣,一把将比她高出半個頭的尤金推倒在地,緊緊把晴晴抱在懷中。
“你不願意養她,我自己來養!”
“晴晴不會花你一分錢。還有,以後少拿把我趕出家門這種話來威脅我,這房子不是你的,是我媽媽買給我的!”
她踢了一腳摔倒後犯酒暈的尤金,轉身反鎖了卧室門。
隔着牆,依稀能傳來影影和晴晴交錯的哭泣聲,以及泰莎一遍遍耐心的勸哄。
從此,地下室的酒窖變成了晴晴和影影的房間。
泰莎開始了一個人扶養并教育兩個基因缺陷兒童的沉重生活。
“媽媽從來沒抱怨過我們麻煩。雖然會因為功課批評我們,但是她不會說真正讓我傷心的話。”
“所以,我不能讓媽媽去為了可惡的爸爸和弟弟犧牲。”
尤金的隐形病也就是從那次摔倒後患上的。
他在這個家中可有可無,偶爾病情穩定的時候,會參與進兩個孩子的教育中。
但用晴晴的話來說,那簡直一團糟。
“他給我輔導的功課全都是錯的!每次接受完尤金的輔導,我第二天課堂測驗總是會得B+,實在是太丢臉了!”
俞靈發現,晴晴每次産生情緒波動時,彌漫在她身上的青黑氣息總會褪去幾分。
她并沒有打斷晴晴的宣洩,因為實在是很難見到會主動說出自己内心想法的污染源。
于是俞靈隻是默默調開全息屏,借助650給她的通訊設備傳遞消息。
鼠鼠魚:【都記錄下來了嗎?】
650:【記錄了。修複員已經将程序入口打開,那些警告消失了。】
俞靈也發現,任務系統好像沒有再大聲叫嚷着讓她按照劇情走了。
仿佛到這一步,她聽到晴晴講述的全部故事後,任務系統的階段任務已經完成。
隻剩下最後一項。
【完成晴晴的心願。】
沒有說用什麼方式,也沒限制哪些人不能死亡。
從晴晴的狀态來看,這小孩大概在污染程序之外已經死亡很久了。
随着講述的内容逐漸完整,晴晴的皮膚上已經開始浮現出屍斑了。
而拿把沒來得及紮進俞靈胸口的刀子,還靜靜躺在地闆上。
晴晴緩慢地蹲下身,手掌貼在地面,仿佛在摸索什麼。
俞靈腦中的弦忽然繃緊,她不受控制地也随晴晴半蹲下來,手掌支撐着地闆。
看向晴晴的一瞬間,各種各樣的想法洶湧地擠進腦海。
她似乎共感了晴晴所想。
瘋狂的恨意滋長,像是緊緊纏在心髒上的毒蛇,逐漸将她絞緊。
俞靈渾身顫抖着,竭力壓制不屬于自己的恨意,雙手卻在朝地闆上的水果刀靠近。
快要抓住刀柄了。
耳朵裡晴晴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晴晴說,她好讨厭尤金,以及在尤金面前毫無主見的泰莎,更讨厭那個精神病暴力狂弟弟。
她厭惡透了這種組合。
尤金,這個生了病的男人,真的可憐又可惡啊。
晴晴說不清對她的隐形父親有什麼感覺,很明顯,她不愛自己的父親,尤其是看到父親不耐煩地對母親大吼時,她甚至痛恨父親,攪亂了她和母親的平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