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身上的屍斑越來越多了,俞靈擔心芯片被消化後,晴晴就會徹底死掉。
什麼污染不污染的,她現在隻希望這個倒黴小孩在死之前明确一下自己的心願。
她拿了錢的,總不能吃白飯。
否則不僅是她,樓上的守衛也會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胃口沒那麼大,不想一下子背負十多條人命。
這十分鐘過得很漫長。
她一邊要等待令全身麻痹的毒素消退,一邊還要忍受晴晴發出的刺耳尖叫。
而且,在剛才洶湧的記憶當中,她能感受到晴晴對所有人的恨,是想要殺掉他們的濃濃恨意。
但唯獨對泰莎,她沒有感覺到任何殺意,反而是一種鈍痛。
就好像那種既恨極了她,卻也心疼極了她。
迫切地,想要找到該怨恨的人,卻找不到宣洩的對象,于是陷入無止境的内疚和自責。
最後,這份濃濃的恨意穿透了心髒,壓垮了骨骼,化作想要救贖卻對自己無能的厭惡。
于是,刀尖轉了方向,避開了母親,最終刺向自己。
這才是污染程序之外,晴晴真正的死因吧。
俞靈嘗試發力,逐漸感知到手指能夠輕微蜷縮。
神經毒素快要消解完了。
頭盔發出響亮的“叮”的一聲,乍一聽還以為是舊世界誰家用來加熱食物的微波爐響了。
當然,現在加熱的是俞靈的外置腦子。
腦子說它好了。
“這裡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您想先聽哪個?”
俞靈沒回答,而是緩慢地舉起自己已經恢複知覺的拳頭,懸空在頭頂。
頭盔切換成慫兮兮的語氣:“好消息是鑰匙中确實含有一枚污染程序芯片。壞消息是……”
“這個空間裡不止一枚污染芯片。”
還有别的?
一個污染空間裡會同時出現兩個芯片嗎?
它們竟然不會沖突。
頭盔:“程序融合得很徹底,如果強行剝離掉其中的一個,很難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可控事件。”
“請做好心理準備。”
晴晴的芯片已經快要在俞靈掌心中的陰影裡溶解了。
她甚至能聽到陰影肚子裡傳來細微的呼噜聲,像是飽餐一頓後的餍足。
再看晴晴,她全身的血色都褪去了,露出可怖的青白色,像不會咬人的喪屍。
那股奇異的操控力量已經消失,無論晴晴如何用拳頭砸向自己的胸口,那把水果刀都不會被俞靈撿起來。
有時候,手裡有武器反而比沒有更危險。
小女孩的頭已經掉到了肩膀,骨骼發出“咔嚓”的脆響,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擰斷了脖子。
她發出粗重的呵氣聲,口齒含糊不清:“姐…姐,你壞了我的計劃。”
“為什麼……你不去找影影。他明明就在隔壁。”
為什麼被處處限制的人,是她。
她曾幻想,如果幼小自己能夠站出來,殺掉影影就好了。
可這樣一點都不痛快,影影根本不會知道自己犯了錯。他隻會仇恨。
那如果讓影影是兇手這件事被發現呢?泰莎不會同意。而且她收集不到證據。
或許,她可以将案子栽贓給影影。隻需要一個晚上。
但那個晚上,泰莎不能進入地下室,也不能看到監控。
晴睛開始尋找躲避監控的辦法。她學會了藏鑰匙,學會了僞造監控畫面,學會了藏進角落訓練自己使用刀的角度。
這個晚上,恰好來了客人。
可這個客人比她想象得要難搞太多。
俞靈單隻手就能捏碎她的頭骨,她隻能靠其它方式吸引俞靈走進自己的陷阱。
可現在,連這裡也要被俞靈攻陷了。
她逐漸喪失意識,隻能下意識憑本能呼救。
“媽媽……”
她那樣讨厭泰莎,卻在生命即将消逝的時候,仍然喊出了那個稱呼。
不太可靠,卻是小小的晴晴唯一的依靠。
“雖然在你臨死前開導你很損,但我還是想說,每個家庭多少都會有痛苦和矛盾。”
“而你比較倒黴,在本該扮演孩子的角色時,被迫同時承擔起了姐姐、丈夫和父親的角色。”
晴晴時刻要在保證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阻止影影的每一次發狂。她在學校表現得那樣乖巧優秀,為了做給别人看,她是個好女兒。回到家咯,她要努完成泰莎對她的高要求同時,還貼心地安慰泰莎,讓這個對丈夫滿腹牢騷的疲憊母親開心一些。
漸漸地,她似乎也忘記了自己。
“相信我,你在這種爛地方找不到正常人的。廢土世界沒精神病才叫罕見呢。”俞靈說。
“我見過更誇張的,有為了不讓女兒被黃毛子騙走初/夜而逼她做了變性手術的父親,有患了癡呆不小心把孩子扔進清潔機裡的老人,還有愛面子的爸媽為了讓孩子成為明星,從五歲起就頻繁帶他去做改造手術,最後他身上隻有心髒和大腦沒被更換過。”
“如果我說的那些你都不信,最後一個你該知道,那個人名字叫奧瑞立亞,曾經是基地萬衆矚目的大明星。他的下場很悲慘。”
晴晴失神片刻,身上的屍斑漸漸停止了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