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靈預感不妙。

她想推門出去，卻被溫序攔下：“别下午，也别開窗。”

俞靈還疑惑為何，就在前方，爆破聲撕裂了海灘上的甯靜。

世特駿法大樓瞬間被火光與煙塵吞沒，巨大的沖擊令它直接沖進雲霄，在空中完成了第二次爆炸。

廢墟殘片雨一樣落下，泥土飛濺，尖銳的呼嘯劃破天空。

建築以驚人的速度被炸毀，火焰如暴雨時分的巨浪，滾滾濃煙蔓延，天空瞬間暗了下來。

一切快到連慘叫聲都沒有傳來。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聞的焦糊味，溫序按下車内的某個按鈕，熟悉的ai音說：“已啟用空氣淨化模式，正在為您調節氧氣含量。”

車身外表跟普通懸浮車無異，但做了特殊的防彈處理，外殼并未損壞，但還是被爆炸的餘波影響，車子打滑飛出去了十幾米。

俞靈心髒被震得發疼，緩了幾秒才想起來溫序。

她回頭，卻看見溫序早已摘下，眼睛泛着深邃的藍色，如果眼角滲出的血液能夠被忽略不計，還是漂亮的。

“你眼睛在流血。”俞靈把後視鏡轉到溫序面前。

溫序語氣如常，隻是氣息略重：“不礙事。”

俞靈見過他眼睛流血的樣子，一次是把她丢進銷毀程序跟她抗衡時，一次是想研究她身上bug卻差點被反殺。

這一次又是為什麼？

溫序：“我的能力被限制了，隻能發揮40%左右。”

他難耐地扯了扯領口，脖頸上環繞的限制器滴滴答答閃爍着光芒，似乎鎖得很緊，已經讓他呼吸不暢了。

“抱歉，我忘記了。”俞靈說。

溫序表現得太過平常，導緻她都忘了這家夥如今處境有多麼困難。

數據之眼的藍光終于熄滅，溫序緩着氣，開始解釋。

“他們很聰明，直到孟桑傑跟王愛丹落網後，這裡會被快速遺棄，所以才敢這麼大膽地，在白天就舉行祭祀儀式。”

城防區高空設置了屏蔽網，一旦被損壞，後果不可預估，他剛才便是在阻止這場對着天空的爆破。

“你說，剛才的大爆炸是信徒們的祭祀儀式？”俞靈對儀式的概念還停留在一群人穿着奇裝異服圍繞着某個篝火堆跳邪舞的印象。

這場爆炸可比俞靈在程序空間裡搞的狠多了。

幾乎一切東西都成了灰燼，連建築的重建系統都無法啟用。

“他們，越來越猖狂了。”

暗處的人想要爬到光亮裡來，把平靜攪得天翻地覆。

而且，如果溫序剛才按照原定路線行駛，爆破的時候，他的懸浮車會一起上天。

俞靈望着遠處的煙塵和飛濺的碎片，忽然掙脫開溫序的阻攔，打開了窗。

濃烈的煙塵撲面，她甩出蛛絲彈牽引着濃煙裡的東西，掌心的陰影有所感應，順着蛛絲流淌，黏住某樣東西，彈了回來。

她抹掉表面的灰塵，遞給溫序：“至少我們不是完全被動。”

碎片上所擁有的紋路，她太熟悉了，熟悉到隻要看一眼就能認出。

極地玫瑰。

“找到了一隻小老鼠，”她笑容很淡，蹭掉臉上的灰，對溫序說，“走吧，先回家。我現在比較好奇的是另一隻老鼠。”

梭型懸浮車調轉方向，以極限速度駛出海岸。

有了這個意外插曲，俞靈在接下來的返程路上顯得很沉默。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枚彈片，車内隐約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溫序眼角的血痕已經幹涸，但在後視鏡裡仍然觸目驚心。

人類的身體是這麼脆弱，就算是創造了這個系統，拯救了千千萬萬人類的創世主也會面對死亡。

而她，這個至今沒有搞懂她誕生原因的bug，卻在系統裡不死不滅。

極地玫瑰，曾向她發來邀請函，為她勾勒方舟的美好願景，如今卻先轟響了摧毀基地的第一枚炸彈。

那麼多的組織，形形色色擁有異能的人，各種各樣的方式，其實都隻是為了一個目的，活下去。

活得再久一點。

久到人類能擁有新的生存之地，久到人類奪回主宰世界的權力。

俞靈忽然理解了精英為何對永生趨之若鹜到變态的地步。

“俞靈，幫我取一下箱子裡的文件。”

溫序的聲音傳來，他專注于駕駛，無法分心。

“這個？”俞靈打開手邊的收納箱，裡面有且僅有一個文件袋。

“嗯，打開它。”

俞靈拆開封口後皺了下眉，好古老的東西。

“這是……紙？”

溫序：“嚴謹點說，是信紙。”

舊世界人在簽署契約時，往往會采用手書的形式，更為正式，從信紙到鋼筆的挑選，以及蓋下的印戳，每一步都能彰顯契約人的真誠。

俞靈忽然感覺手裡沉甸甸的。

溫序的意思似乎這文件本來就是要給自己的，她索性把紙張完全抽出，有些好奇地抖了抖。

脆脆的紙張泛着白色的光澤，輕輕一甩就嘩啦啦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