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但笑不語,駕馬往林子更深處去,獵犬聲和馬蹄聲逐漸弱下來,聽着呼嘯而過的風聲,青玥恍然大悟,暗自發笑。
倘使箭從後面射來,往前跑豈非徒勞,應當先聽聲辯位,再往反向跑。
射獵,便是預判獵物的預判。
正想着,自二人斜後方傳來幾道箭嘯聲,宇文皓眼神微黯,一手迅速勒緊缰繩調換馬頭,一手反握長弓擋落飛來的箭羽。
還能騰出工夫把青玥按得更低,扯過披風遮掩嚴實,“藏好,别探頭。”
青玥心中一緊,乖乖地蜷縮在宇文皓的庇護下,
青玥渾身驟然緊繃,伏身貼近馬頭,雙手緊緊抱着,背後是宇文皓堅實的胸膛,箭矢撞擊弓身的嗡鳴聲在耳邊回蕩。
深吸一口氣,嘗試調整呼吸讓自己平靜。
耳邊擊打聲停歇,壓在身上的重量亦離開,青玥試探着直起身子,警惕的眸子在密林間快速穿梭,最後落在宇文皓右側肩頭,箭矢的尾羽随風搖曳。
宇文皓肩胛處中了箭,傷口在背後,青玥看不到傷口和血迹,卻能感覺到他強忍痛楚的微顫。
“你受傷了!”粉頰頓失顔色,急切在懷裡翻尋手帕,想為他擦拭包紮。
宇文皓按住她慌亂的手,語氣平靜,似乎對肩上的箭傷毫不在意,“皮肉傷,無須大驚小怪。”
光天化日,皇家苑囿,竟有人膽大刺殺甯王!
青玥怎可能不驚慌,憂心忡忡道:“箭上會不會有毒?咱們快些回去傳太醫診治!”
宇文皓反倒笑得暢然,貼近些,下巴靠在青玥的肩上,“你擔心本王?”
感受到指尖冰冷在他掌心漸漸消融,胸膛小鹿消停許多,緊抿着唇,點了點頭。
耳邊除了沉悶的呼吸,沒有其他回答。
鼻息離得太近,青玥不敢輕易扭頭,試着拿餘光往後瞧,隻看見濃密的睫毛覆在下眼垂,一動不動。
剛剛平落的心倏然提到嗓子眼,反手扶住他的腰,聲音不禁發顫:“宇文皓。”
“嗯。”從鼻腔裡發出的沉悶回應。
青玥不知道宇文皓傷勢如何,怕極了他因昏睡失去知覺再摔下馬,聲音微微提高,“你别在這裡睡。”
宇文皓眼皮擡了擡,似乎想笑,卻隻是牽動了下嘴角,“若本王遭遇不測,你會難過嗎?”
“不會!你不會有事的!”這一句真把她問急了,幾乎是哽咽着回答,杏眼泛起一圈紅。
幾個緊張地呼吸過後,青玥耳側被蹭弄地一陣陣發癢,低笑聲貼着耳蝸往身體裡鑽。
“假使,假使本王遇害,丫丫會悲痛殉情嗎。”
“……”
青玥錯愕扭頭,正撞見一張玩味笑臉,羞惱地擡起胳膊拿手肘輕輕撞他胸膛。
“嘶……疼。”宇文皓嘴上喊疼,身體不顧傷痛,環在她身側的手臂卻加了力道,噙着笑意吻上漲紅的臉頰。
“哼,疼就少說些不吉利的。”到底心系他背上傷勢,青玥即便忿忿,不全然信他的鬼話,也不敢動作大幅,擰着發燙的面頰轉向另一側。
宇文皓跟着換到另一個肩頭靠,颀長的手指在她手背摩挲,“放心,本王不會輕易随他們願。”
“王爺知道是誰動的手?”
“容不下本王的人,從不曾變過。”
幾分譏諷,幾分深沉。
青玥猜到答案,不由得替他心痛,蹙眉道:“到底是親人,何至于如此狠心?”
寒氣漫上眸子,宇文皓冷笑,“在權欲熏心的人眼裡,擋路的都該死,親情算什麼東西。”
青玥默然,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苦澀,很想抱抱他。
如果她此時回頭,便能瞧見他眼中閃爍着野獸般的兇光,如夢中無二,但青玥隻是垂眸,回握他冰涼的雙手,以表安慰。
一句“還有我在”徘徊在嘴邊多時,終是沒說出口。
無法兌現的承諾,她不會給,否則日後被抓着不放,豈非自讨苦吃。
宇文皓不滿足她隔靴搔癢式的安撫,眉宇間的陰沉漸濃,“你不說些好聽的寬慰本王嗎?”
“唔,還是有許多人關心愛護王爺的。”
“比如?”
“大長公主,周伯,雙金雙水……”
“隻說旁人,你自己呢?”
“我當然也關心王爺啦!”青玥故作坦蕩說完,纖長的睫毛顫了又顫。
悶壓在宇文皓胸口的不悅轉成危險氣息,在她周身盤桓。
“隻是關心麼,你知道本王想聽什麼。”
青玥讪笑一聲,拿玩笑話繼續回避:“我又不是王爺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知道。”
“把本王耐心耗盡,可不是好事。”宇文皓半眯雙眸,咬着耳朵一字一句把危險警告送進她耳中,感受到她的背脊在話音裡僵直,露出一抹狷狂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