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見她呆愣着,沒有再往外走的勢頭便松了手,恢複平淡神色,問:“盯着本王想什麼?”
“嗯......”青玥認真斟酌一番,仍沒管住嘴,小聲嘟囔:“若王爺身材再清瘦些,面頰和五官的棱角再平些,憑這副姿色,蠻适合去當小倌的。”
宇文皓:......
到底是誰把她慣得如此膽大猖狂!
***
次日近黃昏時,青玥領着平鳴卓來到聚祥酒樓。臨進門再度囑咐:“記牢我同你說的,萬不能出岔子,隻要這事成了,王爺那邊不會再為難你。”
青玥在崇光寺時留了平鳴卓的地址,托辭有消息知會他,原沒打算同宇文皓真管,好巧不巧釣陳世昌缺個哥哥,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平鳴卓眯起眼睛笑:“妹妹放心,忘不了。”
青玥點點頭,到櫃台說明來意,随夥計引路上二樓。
包廂内燈火通明,陳世昌端坐主位,神情嚴肅,不似昨日那般随意,目光銳利打量平鳴卓,問:“從前在揚州做什麼謀生?”
平鳴卓從容答道:“在揚州經營一家糧行,小本生意。”
“我看不見得,普通商販何以結下仇家落難?”
“什麼都瞞不過老爺,家中經營糧鋪不假,我還跟着漕幫幾個兄弟,在海上走些私貨,這才招惹了麻煩。”
青玥拿捏陳世昌自滿的性子,故意教平鳴卓說話先露破綻,被戳穿後再坦白,顯出陳世昌的洞察力,讓其心生掌控感。
陳世昌果然受用,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絲得意,“想在爺手底下讨飯,就得老實些。”
平鳴卓在揚州也算得上橫行一方的霸主,如今逃難到京城,處處求人裝孫子,心裡直窩火,暗暗把老東西罵了千百遍。
面上咬牙賠笑道:“老爺教訓得是,我今後定當謹言慎行,絕不敢有半分懈怠。”
陳世昌大手一擺,道:“既是做過水上生意的,日後便替爺打理碼頭貨棧。”
“陳老爺,”青玥輕聲打斷,“哥哥從前為糊口在海上謀生,如今仰仗老爺得了安定,海棠想替他求老爺一份恩賞。”
陳世昌目光轉向青玥時和善許多,但還藏着戒備,“你倒先向爺提起要求了......也罷,說來聽聽。”
青玥意識到陳世昌非尋常貪色之人,不好糊弄,然事已至此隻能硬着頭皮開口:“哥哥自小有入職公廨的志向,不知老爺能否提攜一二。”
“這個......”陳世昌沉吟着,目光盤旋在二人身上。京城各個衙門裡有不少他安排的人,那些都是知根知底的親信,貿然安插這人進去恐生變數。
見他猶豫,青玥以退為進,垂眸道:“海棠一時欣喜妄言,老爺若是有難處,隻當我胡話罷。”
“在京城就沒爺辦不成的事!”陳世昌滿臉不屑,向後靠近椅背,翹着腿道:“就是要求高了,對應價碼得加一加——”
青玥心中冷笑,這老狐狸果然不輕易放過任何機會。
半掀眼皮,眼中盛着憧憬,柔聲道:“昨日自見識畫舫上的奢華,再遊小舟并不盡興,不知海棠有沒有福氣,與老爺同乘畫舫賞番湖光月色?”
陳世昌眼神乍亮,故意藏着不露。
昨日留她時千般推辭,今天不照樣自己往上湊?
晾着她好一會兒才放聲笑起來,道:“隻要你知情識趣,必然有享不盡的福氣......就依你所言,先給你哥哥個巡卒的差事做,日後忠心表現,少不了提拔。”
說到“表現”,特意加深語氣。
青玥心領神會,淺笑回應:“多謝老爺成全,我們兄妹定不負老爺厚望。”
“你過兩日拿着這牌子去陳府,自有人領你去當值地方報到。”陳世昌說着,遞個眼神給仆從,後者會意掏出一面銅牌,遞給平鳴卓。
當巡卒可比勞力威風多了,平鳴卓喜不自勝,連連道謝。而後在陳世昌示意下,跟着仆從退出去。
眼見屋内隻剩下她與陳世昌二人,氣氛微妙異常,青玥緊張地攥緊袖口,暗忖該如何脫身。
陳世昌目光如炬,瞧出她緊張,正顔厲色道:“海棠,你既求了爺,便該知道,這世上沒有白得的恩惠。”
這副姿态是敲打她,知道怕才好,别以為得了便宜就能全身而退。
“海棠明白,定會盡心盡力,以報老爺厚恩。”
她顯出順從的模樣,陳世昌方滿意,随後問:“如今住在何處?”
青玥報了平鳴卓安身的客棧。
陳世昌連連搖頭,“怎麼能委身在那腌臜地方,從這兒往東一裡的聚祥客棧也是爺的地兒,你們今日就搬過去住。我會吩咐人去打點。”
人在他眼皮底下更放心,青玥自然懂這道理,又是一番乖巧的道謝。
以為到這兒便可結束,誰料陳世昌話鋒一轉,盯着她的面紗低沉道:“爺成全你這麼多事,還不肯露真面目?”
“老爺莫不是怕面紗之下的容顔醜陋,後悔了這份恩情?”一位裝乖是不成了,青玥輕笑打趣。
丹鳳已再三保證過海棠容貌無雙,陳世昌聞言笑道:“諒你們不敢诓騙,隻是你總遮着不讓見,爺心裡跟貓抓似的癢。”
“佳釀要多放放才能口感醇厚,老爺再耐心些,待畫舫同遊時,海棠自會揭下面紗,以真容相待。”輕聲細語,美目流轉,吊足看客胃口。
陳世昌遐想那番景象,恨不得趕緊到那日:“今日倉促,明晚爺便帶你同遊。”
“老爺真是心急,您瞧外頭天色陰沉,眼瞅着要下雨了,明日恐天公不作美。”
陳世昌順着視線看過去,遺憾歎氣,“還真是。”
反正知道人住何處,要見随時都行,便說:“那就等天晴,屆時我派人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