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很輕,□□砸在上面的聲響好似貓叫。陳黎側耳聽了兩耳朵,又朝向前注視司徒錦,眼神示意,叫他做好準備。
司徒錦全神貫注,久經沙場的嗜血氣息盡數釋放。陳黎一時分了神。
機關轉動,石門悄無聲息向上移,一個睜不開右眼的男人撲了進來。
司徒錦跳至另一邊躲開,陳黎不甘示弱,反應很快的關上石門。
男人倒在地上,對于在此地見到人還是很驚訝的,可惜時間不允許他的面部做出更多表情。
他衣裳上有三兩道疤痕,看着不深,但道道貼合緻命處。
男人喘着粗氣爬向前。
陳黎眼神一凜,“殺了他。”
司徒錦看向聲音來源。
“他活不了了,”陳黎淡聲道:“給他一個痛快吧。”
“他是府尹的手下,我見過他。”司徒錦旁若無人的接話,“沒必要殺他。”
“他可以是人證。”陳黎蹲了下去,撫向自己的小腿:“這暗室是個好地方,在他身上花些功夫,也能是一樣指證容王的好東西。”
她認真思索,手上動作不停。
忽然,她的短劍出鞘之前,司徒錦一刀劃過那人脖頸,鮮血噴湧而出。他一眼不眨的盯着陳黎。
那人倒在了血泊中。
他看見陳黎眼中分明掩藏着血霧,卻還是強裝鎮定:“出去以後,告訴你的将軍,找樣容王的随身物品放在這裡,作出遺落的假象。”
司徒錦笑起來,不合時宜地活絡氣氛:“聽起來似乎不能叫人相信?”
“沒關系。”陳黎依舊沉着低眉:“這隻是加注石,不是什麼關鍵闩。”
她重新站了起來,“我該回去了。”
司徒錦一時摸不着頭腦,“去哪?”
“回玄鷹寨。”陳黎有問必答:“至于你,後續的事情得看你發揮,做得好了,後半生自可衣食無憂。”
司徒錦急切去捉往更深處走的人,還打了個磕巴,“寨、寨主,您放心讓我去辦事嗎?”
陳黎感到莫名其妙,“我也不是第一次讓你為我辦事。”雖然都是為試探也就是了。
重點不是這個!
但是該怎麼說?好像怎麼也說不清。
況且,他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情緒。
司徒錦跟着陳黎走:“我是說,您是玄鷹寨寨主,身份惹眼,而我……”
陳黎疾速打斷:“盛京城沒有人知道我的寨主身份,除非有人告密。”
她深深看了司徒錦一眼,打開暗室另通往府邸外的暗門。
天光大亮。血腥之氣彌漫。
那批殺手,此刻應是在被滅口,做最後一道工序了罷。
草芥人命,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這樣評價自己。
陳黎邁步離去。
背後暗門緩緩合上,司徒錦停在暗室前片刻,忽然跟了上去。
他踩着輕功,在陳黎的不遠不近處,随着她走走停停。
陳黎說着不感興趣,但遊逛在長甯西街,眼裡投射出來的,可絕不是平日裡冷清的神情。
比之給他的最後一眼的冷漠,高判立下。
前頭的陳黎已經落座,在一間小攤上悠然喝上了湯。
待她在叫賣聲驅走了一片霧蒙蒙的背景裡走遠,司徒錦才肯現身,好奇的詢問攤位前的老伯:“老伯,您這是什麼?”
“這是竹荪湯,”老伯不見外的抖摟:“是南方燕國獨一份的美味,清鮮味濃,客官瞧着新鮮,何不親自嘗嘗?”
司徒錦盯着前方,陳黎早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鬼迷心竅的點了點頭。
确實獨到,味鮮。
嘗過一次,便終生難忘。
陳黎走到城門口的時候,京都府尹被滅門一事漸漸傳開,路邊談論的百姓一時人人自危。
和府尹有如此深仇大恨的,會是誰呢?
“聽說哦,府尹幾次三番出兵剿匪,是惹了天來山上那幫匪徒才招緻的禍災!”
“那些人有這麼厲害?”
“這麼些年,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要是沒多大本事,能安穩存活下來?”
“你知道嗎,那寨子一直打着劫富濟貧的名号,還打劫過皇家商号!”
“哎呦,這是皇上都不在眼裡呐!”
“……”
她玄鷹寨,成了衆矢之的。
容王果真是想好了所有的後招。
垂死掙紮罷了。
馬蹄聲哒哒而踏,陳黎回頭,高頭大馬上,有一人領頭。
他臉戴面具,身着白盔,手執長槍,氣質冷冽。
标志的骷髅面具,能讓小兒止哭,三千敵軍覆滅。
威名遠揚,定安将軍也。
陳黎散在身後的墨發無風自吹,面對這個現世煞神也毫無畏懼。
不用煞神開口,跟在他後面的士兵手攜武器,在百姓惶惶的聲音中,将陳黎層層包圍。
定安将軍開口:“玄鷹寨寨主,草芥人命,打家劫舍,罪不容誅!”
眼前的畫面變得白花花一片。
“姑娘,姑娘,你可以走了。”
陳黎回神,從守城士兵手裡接過路引,毫發無傷的出了城門。
她想象中的畫面并未發生。
他改變了計劃。
陳黎可以斷定,以司徒錦的手段,絕不會做出被自己牽着鼻子走的事情。
落入陷阱被縛是假,潛進山寨是真;放走馬澤玉是假,将計就計留在山寨是真;得容王髒污證據是假,引蛇出洞抓她投案是真。
但最後關頭,她自投羅網,他卻放棄了時機。
司徒佑之,該說你變得善良了嗎?
放在當年,絕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絕不會放她一馬,放大燕一馬。
讓她不再成為,流離失所的和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