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蒙着臉面,但他看見了對方腦袋後面的長辮,果然是他,他當然是沖着自己來的。
司己很清楚這件事,因為他那天在醫院裡,拒絕了對方的邀請,那時這個人的眼神就像要撕開自己一樣。他說:“逄元圖,我對你很失望。”
“勸說不成,就要動手嗎?”司己再次艱難地躲過一擊,他身上的戲服讓他的行動尤其不便,而且對方身手利落,刀刀沖着緻命來,他得撐到有人上來幫忙才行。
對方沒有答話,司己漸漸被逼到了高台的另一側,站在這邊甚至看不到劇組的人員,此時的他就像一頭擱淺在沙灘上的鲸魚,孤立無援。
那個人語氣冷淡,似乎正在蓄力他的最後一擊:“如果你今天沒有主動去找那個女人,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是你站錯了隊。逄紀,祝願你下次轉世,也能像這一世一樣幸運吧。”
對方的态度就像完全不在意現世的法律和規則,就像一條盯緊了獵物的鬣狗一般蠢蠢欲動着。
他話音剛落,舉着刀便筆直地沖了過來,司己卻并沒有躲閃。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可身體動作的慣性已經停不下來了。
就在司己即将被刺中的時候,那個人竟然被硬生生地撞開了——他沒有躲,就是因為看到了後面已經趕到的袁路。那個人似乎并沒有想到竟然會被身後偷襲,而袁路也顯然沒有那麼冷靜,危急時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隻見那人一陣趔趄,居然翻過了高台上的圍欄,筆挺地墜下了樓。
樓層不高,但對方是以頭朝下的姿勢——眼前的一幕讓袁路剛剛還渾身沸騰的血液冷卻了,甚至可以說凝固。
他……殺人了?
司己顯然也被吓到了,這一幕令他始料未及。兩個人一齊趴在圍欄上——他們看見淺色的水泥地上,那個刺客四肢扭曲地躺在那裡,仿佛一個斷線的木偶,隻瞪大一雙寫滿不甘的眼睛。
袁路臉色蒼白。
他想,他的人生已經完蛋了。明明是七月酷暑,他卻覺得自己如墜冰窟。
他痛苦地捂住臉,大腦裡是一片亂碼。突然身側的司己發出一聲驚呼,他指向了樓下,嘴唇一張一合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袁路不解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鼓足勇氣向樓下望去,那樣的慘狀,叫他如何直視?
可是,他看見的是比墜樓死者更驚悚的畫面。
那個四肢扭曲的人,竟然正在以一種極其扭曲的方式重新将手臂雙腿接了回去,整個過程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拼裝一個破碎的娃娃,又好像一條在瀕死中掙紮的蛇。就算是隔着遙遠的距離,袁路也能聽見那個人身上骨骼扭動的喀喀聲。接着,那個人竟然自己站了起來。已經癟掉的頭顱,也一點點地恢複了原狀。
袁路的胃在翻江倒海。
那個人臉上的面罩已經被扯掉了。
他擡起頭,看向了袁路和司己。
然後,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他的口型一張一合,袁路讀出來,他是在說:再會。接着,他轉身飛速離去,奔跑的動作尤其利落,根本不像一個剛剛墜樓的傷者。
司己呼吸急促,他捂住了心髒的位置,似乎是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袁路聽見他聲音顫抖地輕聲喃喃:“這是……什麼怪物……郭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花霖九一行人被趕出了劇組。但沒有人對導演的怒火發出異議,司己用“這隻是和群衆演員進行事先的彩排”将這件突發狀況圓了過去,但他和袁路作為目擊者,心中皆是驚濤駭浪。花霖九聽說了郭圖現身的事一直沉默不語,馮昭昭雖然不明狀況,但她乖巧地聽從袁老師和花霖九的安排。
隻有許佑,他作為完全的不知情者一路都在抱怨,說自己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就被白白浪費了。他氣得直跺腳,但沒人責怪他的情緒。
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一個人,從高處墜落,從當場死亡的慘狀居然自己恢複了原樣,有說有笑跑跑跳跳絲毫沒有影響。而目睹那個扭曲的恢複過程的袁路,每每想起那個場面都隻想作嘔。
一行人懷揣着各自的情緒回了酒店,袁路需要休息,他需要調整情緒。花霖九也将自己關在了房間裡。許佑雖然不明所以,卻也有眼力見,看這兩個人都不太好,便邀請馮昭昭去酒店的餐廳吃點下午茶,也是給那倆人一點安靜的空間。
當天晚上,卻有人主動前來拜訪花霖九他們。一行人除了許佑都聚集在了酒店的餐廳裡一個靠窗的僻靜位置。許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孤立出去,但袁路向他保證,回頭一定會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地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