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舅舅”,并非是台靜怡的親舅舅,而是她媽媽台君麗女士的義弟。
同理,“叔叔”也并非是台靜怡的親叔叔,而是她爸爸邢智勳先生的義弟。
當年台靜怡父母因車禍去世,此後十幾年,台靜怡一直由一位舅舅、兩位叔叔以及衆多幹媽合夥撫養長大。
李愛英猜測,估計老爺子是有意讓舅舅當大房,另兩位叔叔做輔助。
想到這裡,她的思緒愈發清晰。
“我想,無論是躲避催婚還是看好戲,這都不是你來獲縣的根本目的。”她握住台靜怡的手,“媽媽要把你的目的了解清楚,這樣才能在每一個不跟你見面的日子裡,活得心安,舒坦,才能不時時刻刻把心挂在你身上。”
她說你知道麼,“半月前在煤廠看你的那一眼,讓我一度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你還沒做過媽媽,不知道媽媽在想孩子時,簡直能想到瘋癫。”
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在台靜怡面前,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母親。
台靜怡施舍般的,把手指塞進李愛英的掌心裡。
“我的根本目的麼……我想見舅舅。”
李愛英不解,“明明隻要你一聲令下,他就能立刻出現在你跟前。”
台靜怡說那不一樣,“我想見舅舅,然後讓他跪倒,扇他一巴掌、兩巴掌,直到把他的臉扇紅扇腫。”誰讓他不聽話。
李愛英仍不解,但也許這就是小年輕之間的“極限拉扯”吧。
說到老家那些事,李愛英順便把台靜怡爺爺家的事一起說了。
“你姥爺和爺爺知道你來了獲縣,讓我跟你傳好多話呢。”李愛英笑道,“首先就是,姥爺問你,喝中藥調理好了沒有。”
台靜怡她姥爺很奇怪,能完全接受開放型婚姻,卻接受不了台靜怡是個男女通吃的雙性戀。
當初得知她談了女朋友,姥爺堅定認為她是被鬼祟附身,又是做法事又是拿中藥,勢必要把她調理好。
台靜怡:“就回我姥爺,我都調理好了。”
騙人的,其實她根本沒喝中藥,一直以來喝的都是可樂。
怕李愛英不信,台靜怡又補充道:“真的,我連藥方都會背了!我背給你聽……”
接着兩眼一閉,嘟噜一大串。
“蜈蚣半斤,蛇毒一斤,水蛭五隻,明礬二兩,活性炭半斤,雄黃一兩,用罐器熬制一小時,要病患趁燒開時服下,每天三次。如果病患在一次之後仍然有生命特征,那就用藥浴——食人魚浸豬籠,藥到病除!從此消滅同性戀!”
李愛英笑出聲,“你爺爺給你寄的信,收到沒有?他說,讓你得空把他從微信黑名單裡拉出來,給他發個小視頻,他想看看你。”
台靜怡說信已收到,“裡面全是在寫,南京頤和路别墅區裡那些雞毛蒜皮的日常。”
“那些憶往昔的光輝故事,連同他那些住在北京萬壽路、府右街的老朋友的故事,從小到大,我都不知道聽過多少遍,幾乎就能倒背如流。所以我就讓他講點新的。”
于是爺爺就在信裡寫,奶奶養了幾隻小貓小狗,别家老太太、老大爺養了幾隻烏龜蜥蜴。的确是新事,但新得瑣碎,仍不得台靜怡喜歡。
“把他拉黑,是因為他總給我分享他釣了幾隻大魚。我實在忍受不了一個骨灰級釣魚佬的分享欲。”雖這麼說,台靜怡還是把爺爺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
像愛豆在發泡泡營業一樣,台靜怡給爺爺發了個手勢舞視頻,配樂是“你對我好~我心裡都知道~”
訂閱她泡泡的爺爺已讀秒回,雖然隻回了一個豎起的大拇指,但台靜怡知道,接下來一段時間裡,爺爺将會不斷朝人炫耀:“看我的乖孫女有多麼多麼好。”
給人傳完話,李愛英又問了些私密話。
“你在這裡,有沒有交到新朋友?”
台靜怡說有呀,“是個窮姑娘,叫李欣。”
李愛英點頭,“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多提個心眼,辨清人家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還是純粹在巴結你。”
“在我到獲縣之前,李欣就已經打探到我要來這裡的消息。她家裡的情況,我已經了解清楚了。這樣的窮人,如果不抓住機會向上攀爬,就隻能一個勁地向下堕落。”
李愛英頓了頓,再問:“那你要在獲縣待到什麼時候?”
台靜怡聳聳肩,“舅舅什麼時候來,我就什麼時候準備走。”
瞧見台靜怡促狹一笑,李愛英一下就懂了台靜怡的心思。
“還想搞事?”
台靜怡笑而不語。
等下了車,看見一個熟悉的司機停在一輛熟悉的車前。
“小程?”台靜怡走到那個酷哥司機跟前,“你不待在铎叔身邊,來這裡做什麼?”
小程打開車門,為台靜怡系上安全帶,随後上車。
“您來了獲縣,邢總自然也要跟來。目前他還沒來,但也快了。”
台靜怡口中的“铎叔”,是指邢铎,将她養大的兩位叔叔裡的其中之一。
至于小程,則是邢铎的專屬司機。
台靜怡:“铎叔不是在爺爺身邊辦事嗎?”
小程一邊開車,一邊解釋道:“邢老爺子見他心不在事上,就讓他自己忙了。”
小程話音剛落,台靜怡這邊就接到一個視頻電話。
視頻裡先出現一張帥得慘絕人寰的硬漢臉,帶着藍牙耳機,一副狐媚子模樣。
接着鏡頭對準上半身的穿搭,機車皮衣掩着一對富有的大饅頭。
台靜怡:“铎叔,你不熱嗎?男人就得慷慨一些,一個字:脫。”
邢铎解下機車皮衣,把胸肌慷慨地展現在鏡頭前。
視頻背景裡,有人在彈三弦,悠悠揚揚地唱着“來到天津衛,嘛也沒學會”。
“我在五大道這邊買燒雞,就是你愛吃的那家盧記雞打鳴,待會兒給你帶過去。”
刑铎主動報備,指着一旁的路牌,分享欲爆棚。
“你看這牌子上寫的,‘想你的瘋還是抽到了天津’、‘我在天津逗你玩’……現在的年輕人真會逗悶子。”
邢铎是老天津衛,不過跟着邢老爺子辦事後,一直都在南京跑活兒。
這次來天津辦事,他的狀态簡直是山頂洞人突然穿越到星際時代,一個勁地啧舌驚歎。
“你要來找我?”台靜怡對邢铎說着,一面摸出一個控制器,打開開關,把檔位調高。
小程立即弓起腰,紅意從顴骨燒到脖頸。
看來這款帶電眼鏡蛇CB鎖的威力不小。
她把手機舉高,目光在小程和邢铎倆人身上提溜轉。
帥臉旁邊還是一張帥臉,當真賞心悅目。
邢铎低聲嘟囔:“你這小孩,把小程都給霍霍了。”
又咳了聲,“等買完燒雞,我就買張高鐵票,從天津西坐到獲縣東。去到那裡,估計都晚上了。”
“你來獲縣幹嘛,當我的小白臉啊。”
台靜怡的手指在小程的大腿上揩來掃去,小程小聲哀求:“大小姐……姐姐,别這樣。”
台靜怡“啪”地扇了下小程的側臉。
“不要臉。年齡比我大,還叫我姐姐呢。”
邢铎被她的話逗笑,“小程開車呢,你注意點玩。”
買完燒雞,邢铎接回台靜怡的話。
“我來獲縣做生意。”
台靜怡“啧啧”兩聲,“你在鄉下有什麼生意?”
邢铎不滿:“臭小孩,别瞧不起你叔。我在獲縣有家4s店,新包下的。”
台靜怡不屑:“你這個老闆,估計是那種花拳繡腿不管事的老闆。”
邢铎低笑,鋒利的五官融在鋒利的天氣裡。
“我連店裡新來的店員叫什麼、住在哪兒都了解得一清二楚。”邢铎說,“比如說那個叫姜骁的小夥子,妥妥的窮小子,但人夠勤奮,身兼數職,勵志得很。”
“姜骁……這個名字聽起來好熟悉。”
說到這裡,台靜怡把視頻電話挂斷。
過會兒她把小程帶回家。
小狼狗已經提着行李滾蛋,走之前把床單被罩換了套新的,還拖了地,倒了垃圾,甚至還買了批計生用品。
台靜怡相當滿意。
她大馬金刀地往沙發裡一坐,小程即刻意會,跪着鑽進她的裙裡。
台靜怡手一揮,抓到幾頁紙。
是小程的體檢報告、傳染病四項報告、CT-/UU/NG-DNA三聯檢定性測定和HPV分型檢測。
小程扒出個頭,說這是大小姐獨有的儀式感。
台靜怡彎了彎眼,心裡卻在想“姜骁”。
總覺得她在獲縣見過姜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