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舅舅終于不再已讀不回。
【舅舅】:“那就回來吃我的。”
台靜怡把快捷短語之一發給舅舅,是個抽象文案。
“你很特别,你是我見過最特别的男媽媽。你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孤獨感,别人都看不出來,隻有我知道雖然你表面是開心的,但内心卻很孤獨,很破碎。對了,看看咪咪。”
【舅舅】:“圖窮匕見。”
一分鐘後,舅舅給她發了張實況圖——
脖子上被拽松的領帶、解開幾個扣子的襯衫、慷慨的胸肌、起伏的腹肌,四位一體,一同占滿小小的屏幕。
【舅舅】:“你要看的。”
原來這一出用姜骁來倒逼舅舅的招數,是那樣管用。
台靜怡計劃得逞,給舅舅發消息道:“就算舅舅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隻會問舅舅冷不冷。抱歉,傷害舅舅這件事,我做不到。”
一分鐘後,舅舅又給她發了張實況圖。
西裝褲退到膝蓋,戴着姜骁正在戴的那個黑咕隆咚的物件。
隻不過是“加麻加辣”升級款。
【舅舅】:“我讓你傷害。”
嚯呦,莫名好燃。
台靜怡轉頭回起姜骁的消息,“壞狗,你就難受着吧。”
然後發了個小貓咧嘴伸爪,預備襲胸的表情。
姜骁無疑是個好用的工具,倘若能用他從舅舅口中逼出那個骨灰盒的下落,也算他被她渣得很有價值。
回完這些消息,李欣正好從病房裡走出。
台靜怡把一個低調奢華的袋子遞給李欣,“回去試試,應該合身。”
李欣不解:“什麼。”
台靜怡抱着胳膊朝前走,“定制内衣。”
李欣立即想起那段記憶。
初次見面,台靜怡對她的窮酸穿搭不掩鄙夷。
那時李欣穿着一件打骨折價的襯衫,襯衫裡頭是一件老氣橫秋的鋼圈内衣。胸肉被勒到變形,呼吸很是不暢。
貧窮讓李欣敏感到神經兮兮的地步,那之後她洗澡時恨不能把自己搓秃噜皮,唯恐遭到台靜怡嫌棄。
原來台靜怡一直都知道,知道她扭曲的心思,病态的追求。
台靜怡像一面鏡子,李欣從中看出一切自己夢寐以求的。
李欣擡腳追上去,“我有内衣。”
台靜怡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要就還我。”
李欣登時把袋子摟在身前,“謝謝你。”
台靜怡在電梯前停腳,“你拿什麼謝我?”
李欣一言不發,不知道該回什麼。
等電梯時,她從背包裡拿出一根中性筆和一個日記本,翻到本子的空白頁,拿筆“嘩嘩”寫着她能拿出手的“感謝”。
請客吃飯?學狗叫?買同樣價值的回禮?
似乎她能想到的所有“感謝”,于台靜怡而言都不算是等價交換。
李欣列舉幾項,又覺不妥,用筆一一劃掉。
“在寫什麼?”
台靜怡蓦地側過身,把李欣拽着日記本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地掰開。
下午兩點的空氣令人昏昏欲睡,走廊裡吹來一陣裹挾着鳥的羽毛的風。有根羽毛起先落在台靜怡的頭發上,像條韬光養晦的小白蛇,慢慢向下爬,從台靜怡的發尾爬到頸側,又從頸側爬到手臂,最終爬到日記本的空白頁上面。
沒人知道這副場面有多美妙。正在做骨科手術的醫生不會知道,隔壁彈安瓿瓶的護士不會知道,走廊裡匆匆而過的路人不會知道。
李欣确信,隻有自己知道,台靜怡用多麼輕柔的動作把羽毛撣走,像一池湖水蕩起漣漪,說不清是把湖面上的落花拂走,還是溫和地将其吞噬。
等的電梯到了,台靜怡走了進去。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如同相機摁下快門,“咔嚓”拍出一張照片。
日記本裡黑紙白字的秘密如同相機鏡框,将一整個夏天釘在照片裡面。
而台靜怡站在夏天的中間。
“叮——”
門開了。
站在夏天中間的那個人,朝李欣伸出手,散落酷暑的威力。
一年一度的中暑時刻,李欣暈頭轉向地把暑氣拾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