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蕭瀝有時真想撬開盧桑腦袋,看她是不是種花種傻了,否則怎會連如此明顯的陷阱也看不出。
她完全可以裝傻,可以搪塞,甚至可以向自己求助,可都沒有,相反就這樣爽快地答應了,還讓自己去量體,量個屁的體,他看着像缺衣服穿嗎。
見盧桑輕易便上鈎,蕭淳忍不住興奮起來,腦中甚至閃過其不久後将從高位摔落的模樣。而未免盧桑反悔,見蕭瀝似仍有話說,蕭淳連忙打斷:
“夫人果真識大局,既如此,有勞了。”
說完微側了身,示意盧桑随自己一同進入身後那座诏獄。
盧桑感受到蕭瀝眼神像要生剮了自己,心中不免無奈。
她當然清楚這是一道深坑,有人正迫不及待看着自己往裡跳,可若不跳,坑内之人活不得,自己往後也不見得會有安生之日,既如此,不如跳進去,試試能否将那一潭死水盤活。
伸手輕扯蕭瀝衣袂,盧桑盯着其胳膊:
“你回啟靈閣等我。放心,沒事的。”
沒事...個屁。
蕭瀝強忍着才未将這句話說出,可這便是盧桑。
從不會開口示弱,也從不輕易求助,任何事都自己扛着,扛過去了,笑着說一句“你看,沒事的。”抗不過,就硬抗,而後安慰身邊人:“放心,沒事的。”
橫豎又不是頭一回。
“有事讓齊正來找孤。”
“好。”
...
盧桑雖未進過尚方獄,可卻曾到過大梁獄。
方踏進獄中,耳内的求饒與呻吟聲就從未停歇。牢籠之内,囚犯身上刑具不一,有人雙膝像是鑲嵌進地内,有人雙手被杻械①控制着動彈不得,而有人則已被折磨到難辨身形。可饒是如此,那些人吊着最後一口氣也要喊些什麼。
至于喊冤,喊怨,還是喊悔。聽不清楚,也無人在意。
盧桑當時在想,若這些人知道自己有一日會被扒去衣衫,被視作牲畜,毫無人的尊嚴時,是否還會做同樣的決定。
後來她也當真問了出口,而牢内之人答:會。
盧桑不解,質問他世上難道還有比活着更為重要之事,那人沉默片刻,答:有。
盧桑氣憤又難過,紅着眼眶忍下,心中卻冒出一個可笑的念頭,難怪他不喊,他連死都不怕,有什麼可喊。
後來那人死了。
盧桑的疑惑也無人可解。
跟着蕭淳走進一間屋内,屋中人見兩人後連忙谄着張笑臉迎了上來,躬腰笑道:
“見過淳世子。”
話落将目光挪向盧桑,自上而下打量:“這位是...”
“不長眼的東西,這位是今上的玉涼夫人。”
蕭淳擡腿踢了下那人膝窩,而後警告着開口:“瞪大你的狗眼看仔細了。”
“是...是...小人有眼...哦不是...狗眼不識泰山,還望夫人莫要怪罪。”
那人被罵後擡手扇向自己,面上谄媚未褪去,然歉意亦未達眼底。
盧桑見狀不語,片刻後看向身側蕭淳:
“不是說去獄内嗎?”
可這間屋内擺放與尋常屋舍無異,看不見任何囚犯,顯然并非關押刑犯之地。
“夫人别着急,聽聞大梁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故而臣先前探聽了些消息。”
蕭淳漫不經心地開口,笑着看向盧桑,見後者聞言沒有出聲,索性緩緩向其身側靠近了些:
“大昭抓捕之人名叫楊淌,不久前受封為世昌侯。位列諸侯本是光耀門楣之事,隻可惜此人擅作主張突襲,而後敗,大梁皇帝得知此事震怒,遂褫奪其侯位,處死其族人。”
說到此,蕭淳臉上閃過一絲惋惜:“嘁,真是殘忍..”
武将于戰場厮殺,命懸一線,被敵軍所捕,若是得知自己拼盡性命所忠之人不僅沒有設法營救,反而緻自己名聲盡失,家破人亡,想來定然心死,屆時難免懷疑自己所忠之人是否值得,此時若旁人遊說,未必不會倒戈。
殺人誅心。
盧桑冷眼看向蕭淳,雙手緊了緊兩側襦裙,淡漠的眸中看不出情緒:“這與獄中之人有何關系?”
“夫人不知,獄中之人乃一少年,聽聞其視那位世昌侯為兄長,若得知兄長如此處境,想來多少會有動搖。”
告訴盧桑這些自然不是出于善心。
不久前賢王蕭山寄于蕭淳,稱大昭追捕的一名俘虜逃來了魏境,而今大昭願意以良駒與戰俘相贈,希望西魏能将此人交還大昭。因着蕭山要回烏丹面聖,故将此事交給了蕭淳。
蕭淳在看過信後,即刻動身前往了紅藍城,途中心生一計。
聽聞玉涼夫人正值紅藍城中。
這些年來,玉涼與蕭瀝之間時有接觸,随表面狀似無恙,可蕭淳不信二人未有圖謀,如若今日之事能牽絆玉涼,那麼于蕭瀝亦是掣肘。如此看,此舉不僅能幫父王扣押戰俘,又能解決玉涼這一絆腳石,一箭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