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盧桑盯着案幾發呆,岑嘉試探着低喚:
“...夫人?”
“嗯?”
盧桑聞言回神,擡眼對上岑嘉的目光:
“你說什麼?”
“小人是猜測,聖上會不會是因謝說将軍而心生愧疚,這才未降罪于謝校尉。”
“或許吧。”
盧桑漫不經心地應了句,似乎不願繼續說起謝扶之事,轉而開口道:
“奔波數日,你先下去休息吧。”
岑嘉不知盧桑為何臉色突然有些蒼白,卻也明白若其不主動開口,自己自然是問不出原因,故而也未再多言,起身行禮後便欲離開。
“對了,若是都城有消息,務必及時告訴我。”
“是。”
聽見屋門合上的聲音,盧桑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腦中萦繞着岑嘉那句“謝校尉乃謝說将軍之子”,面上當下泛出一絲苦笑,不禁感慨造化弄人。
這時想起雪崖山初遇謝扶時,自己的确見過其腰間那枚刻着“扶”字的玉玦,那時她就應該想起的。
謝扶,謝歸州。
心中無聲歎了口氣。
也許先前還想着最遭的結局怕是得犧牲那個少年,可今日之後...謝扶,看來本宮無論如何,都要護你周全了。
***
身處城防營的謝扶不知盧桑心境,今日一早,屋中便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眼前站着的那位衣着華貴之人,謝扶沉默片刻,而後緩緩開口:
“不知二皇子找在下有何事?”
蕭瀝聞言未應,而是緩緩在屋中踱着步,擡眼打量起這間屋子。
看來蕭淳雖不喜謝扶,可也許是因賢王叮囑,知曉謝扶對大昭而言十分重要,故而安排的住處倒是尚可,雖不算奢華,然所需之物一應俱全。
“你這住處不錯,看來這幾日倒是過得惬意。”
在屋内踱了一圈,蕭瀝再次來到謝扶面前,目光定定望着眼前之人,開口算不得友善。
昨日之前,謝扶雖未見過蕭瀝,可對西魏這位二皇子,卻有些耳聞。
當今魏帝即位之時,大梁乃文帝一朝。文帝守文,主張輕徭役,立本農,民以安居。而那時西魏建朝不久,且根基未穩,國力自是無法與大梁相比,且又有大昭在旁觊觎,于是西魏便主動提出與大梁結親,共修兩國之好。
為表誠意,魏帝更是親自前往大梁朝拜,文帝對此自是喜聞樂見,故封次子琅琊王陳嶓之女陳晚楓為公主,賜封号“竟安”,和親西魏。
而這位竟安公主,便是蕭瀝的母妃。
昨日謝扶雖未一直候在屋外,可當再次回到營帳時,聽見了屋内人交談。這位二皇子願意在蕭淳面前維護公主,想來多少與其母竟安公主有關,隻是其後來同盧桑說話語氣不善,兩人間關系看着微妙。
一時間不解蕭瀝來意,謝扶如實道:
“在下是西魏用來交換利益的戰俘,淳世子自是會妥善照拂。”
見謝扶神色坦然的說出“戰俘”二字,蕭瀝心中那股不滿欲甚。
這便是陳玉涼竭力所護之人,且還是位武将,可如今看看,何來武将風骨!饒是他一不曉武藝之人,也明白營中常說的一句:刀劍入身而誓死不降。可反觀眼前這少年,臉上不見一絲愧色。
當下語氣不善地開口:
“你倒是看得開,你可知玉涼夫人為了你,如今已成衆矢之的。”
話落,見謝扶神色并沒有波瀾,蕭瀝言語更是冷冽:
“而你,捅了如此大簍子,竟還能平靜地站在這裡,謝扶,你還真是厲害。”
此話一出,謝扶大緻猜到了蕭瀝今日來意,看來是替公主鳴不平,隻是眼中閃過疑惑:
“二皇子稱在下捅了簍子,可是指昨日動手打了那兩個士卒?”
“不然呢?”蕭瀝反問道。
若非昨日其沖動打人,玉涼又怎會在蕭淳面前伏低,此事若是被蕭淳傳入烏丹,父皇定然會懷疑玉涼之心,屆時左夫人若再稍加遊說,玉涼回宮後便會受千夫所指,而眼前之人,無知且怯懦,根本不值得施救。
“依二皇子之意,在下便該放任那二人诋毀夫人?”
聽謝扶如此問,蕭瀝頓時生出一道怒火:“孤何時說要放任?隻是你不該在那時動手,留給旁人話柄。”
“在下正是因衆人看着,才故意動手傷人。”
蕭瀝話音剛落,謝扶未有遲疑地開口,望向蕭瀝的目光認真而鄭重:
“那二人在衆人面前非議,賭得便是在下不敢當衆質問,隻能任由謠言散布,屆時便可毀掉夫人名聲。故在下明知事後會招惹麻煩,甚至牽連夫人,依舊當衆動了手。便是要借此舉告訴衆人,那二人所言不實,日後再有人将此流言傳出,在下見一個,打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