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品酒倒是不挑剔,饒是臨街酒舍也能屈尊降貴,然對賞樂之事卻分外嚴苛,定要尋一明豔卓絕的秦樓楚館,請館中最有名的樂妓前來奏曲。
以往在烏丹,蕭瀝曾因此被官員彈劾,魏帝聞言将人叫進宮中斥責了一頓,而後倒是收斂不少,誰知沒過幾日竟跑來盧桑宮中,央求盧桑在宮中辦場宮宴,自己也好趁此機會一解耳瘾。
盧桑自然不會同意,蕭瀝見狀氣憤離去,後聽聞其暗中将樂妓接進府内,獨自為其演奏,盧桑聞言隻當不知。
蕭瀝雖嗜樂,卻并不沉迷,此事魏帝清楚,故後來不過嘴上訓斥,并未插手幹涉。
見盧桑拒絕,蕭瀝也不在意,伸手将衣衫上的褶皺撫平,後起身整理好衣領,留下一句“毫無品味”後便拂袖離去。
雲樹在盧桑身後看着,不由暗中咋舌,實在難以将此刻的蕭瀝與當日傳聞中運籌帷幄的二殿下聯系在一起。
盧桑見狀有些好笑:
“怎麼,沒想到二皇子會有這一面?”
雲樹見盧桑不知何時站起身來,正一臉笑意地看向自己,于是平靜地搖了搖頭:
“沒想到,畢竟平日裡二皇子總不苟言笑。”
“這倒也沒錯。”
盧桑聞言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而後開口道:
“隻是太過緊繃并不好,聽曲算是二皇子的纾解之法,那你呢?”
雲樹聞言一怔,下意識問:“小人如何?”
“查清真相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在未查明之前,你是打算一直如此嗎?”
“......”
見雲樹不語,盧桑無聲歎了口氣,自離開褚戎後,雲樹從不主動開口說話,若非那日被蕭瀝的話刺激,出聲頂撞幾句,盧桑甚至都快忘記雲樹的聲音。
心思被戳破,可雲樹面上看不出異樣,淡淡開口道:
“小人如今隻想查清真相,此外别無他想。”
早已猜到答案,盧桑倒也未過多規勸,她不是雲樹,無法感受其心緒,故而隻能交待道:
“許久未來臧羅,本宮也想出去看看,你若不願去就呆在傳舍吧,齊正會跟着。”
雲樹聞言沉默,良久後點了點頭。
看着雲樹離開,盧桑擡腳向屋外走去,隻見齊正正候在院中,盧桑見狀問道:
“謝扶呢?”
“回夫人,謝校尉在廂房。”
那日服用過湯藥,謝扶的高熱倒是退了,隻是偶爾還是會低咳,未免染給盧桑與蕭瀝,一直都未出現在兩人身邊,盧桑讓齊正督促其按時服藥,總算在臨近烏丹時痊愈。
聽見齊正的話後,盧桑轉身向廂房而去。
行至廂房時,隻見屋門大敞,然而前廳卻空無一人,依稀聽見一陣伶仃之聲,四下打量片刻,盧桑試探着開口:
“...謝扶?”
那陣聲響消失,片刻後,隻見謝扶從屋内走了出來,在看見盧桑是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雙手下意識摩挲,問道:
“公主可是有事?”
沒有錯過方才謝扶眼中那抹異樣,說話間盧桑走上石階,來到屋門口後站定,微微挑眉道:
“你在做什麼?”
一陣柔軟的氣息鑽入鼻間,謝扶看着面前的盧桑,低聲道:
“在打制匕首。”
“匕首?”
盧桑眼中掀起一陣好奇:“你要自己打匕首?”
頭一次聽聞自己打制匕首,盧桑倒是有些興趣:
“我能看嗎?”
見盧桑眸中閃動着光亮,謝扶也忍不住牽動唇角:
“進來吧。”
帶盧桑來到屋内那張案幾旁,隻見面前的案幾上格外淩亂,除去打制的匕首外,還有一張包裹匕首的獸皮,隻是細看之下,獸皮上的紋路有些眼熟。
盧桑不懂兵刃,倒是對那獸皮感起興趣,盯着那紋樣看了半晌,低聲嘀咕道:
“這紋樣莫不是...”
“紅藍。”
謝扶這時突然開口,說話間将打制好的匕首放進獸皮内,獸皮上綁着一條绯紅系帶,将系帶打好結後,轉身遞給盧桑:
“本想着回了烏丹給你,這隻匕首輕便,平日别挂在腰間即可,系帶散落在外,旁人隻當是配飾。”
盧桑詫異地看着謝扶遞過來的匕首,問道:
“給我的?”
“嗯。”
謝扶颔首,而後看向盧桑說道:
“雖說平日齊都尉都會跟在你身邊,可危險之時,至少你有趁手的兵器。”
“可我不會武功。”
“無妨,我教你些簡單招式。”
溫和地看着盧桑,謝扶低聲開口:
“不過還是希望你永遠用不上它。”
兩人相對而立,盧桑隻覺謝扶的氣息在耳邊格外清晰,牽扯着思緒有些混亂,于是連忙伸手接過那隻匕首:
“我很喜歡。”
話落目光落在那隻匕首上,看着其上紋樣,其實畫得并不詳實,可盧桑幾乎一樣認出那是一朵紅藍。
“隻是為何在上面畫紅藍?”
“當日你贈我一株紅藍,希望我前路平順。”
順着盧桑目光,謝扶這時也向那獸皮看去,腦中回憶起兩人初遇時的光景,唇間揚起一抹笑意,擡眼看向盧桑低着的額頭:
“今日我也贈你紅藍,希望它護你平安。”